首頁
告別我們的夥伴―趙綺娜老師/甘懷真
  趙綺娜教授行述
  學經歷暨著作目錄
  歷年開授課程大綱
  趙綺娜老師研究成果簡介/張淑雅
  各界追思文/趙老師家人
  各界追思文/臺大歷史系
各界追思文/同學暨學界友人
 
  歷史系55級的同學們/我們的同學趙綺娜
  王家章/憶當年曲徑行處,笑語隨風
  吳敦義/悼趙綺娜同學
李有成/傷悼:我的朋友趙綺娜
  宋云偉/悼念趙教授
  余敏玲、張淑雅/照片提供
  林麗雪/送伊歡喜踏入仙界
  段昌國/不散的因緣
  孫雅明/懷念綺娜
  陳芳妹/寄給在天堂的綺娜
  陳玲綿/在北卡教堂山(Chapel Hill, N.C.)的日子
  單德興/三十年同事情誼與學術因緣
  曾瑞鈴.柯瓊芳/懷念我們的前同事──趙綺娜博士
  鄧淑蘋/給綺娜的信
  顏娟英/四分溪的友情──記學姊趙綺娜
  各界追思文/學生

 
傷悼:我的朋友趙綺娜/李有成
  李有成(中研院歐美所)  

 聽到趙綺娜往生的消息,我先是錯愕、震驚,繼之內心是深沉的悲傷,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處理心中的哀痛。今年一月中我還見過她,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面。那是一月十一日的下午,我剛開完《中外文學》編輯委員會的會議,走出外文系的會議室,剛好看見綺娜從文學院左側的樓梯下來,我們就在樓梯口聊了十來分鐘。我因為必須參加博士生的資格口試,只好匆忙結束那一次短暫的談話。我記得還特地問她最近有沒有新作。

 第二天我進研究室,打開電腦郵箱就看到綺娜的電郵,那是昨天下午三時二十分發出的,還有附檔,是她前年底發表在《台大歷史學報》第四十八期的長文〈觀察美國——臺灣菁英筆下的美國形象與教育交換計畫,1950-1970〉。文檔有幾頁她校訂過的地方,應屬定本。綺娜的電郵很短,不分段落:

有成兄:
我常去歐美所圖書館,偶而也會見到舊同事,卻很少見到你,今天很高興在台大見到老同事。寄上我在前年底發表的論文,請指正。 綺娜

 我立即給她回了一封簡短的電郵:

綺娜,
今天下午很高興遇見妳,妳精神氣色都很好。可惜我必須參加學生口試,無法長談。下次來所,希望有機會再聊。謝謝大作,一定拜讀。

愉快
有成

短郵開頭所說的「今天」顯然是筆誤,指的應該是「昨天」。我說她「精神氣色都很好」,絕非客套話。那一天綺娜自始至終笑容可掬,臉色健康,毫無疲態,言談中對自己的教學與研究充滿了熱忱與喜悅。這是綺娜留給我最後的美好印象,我怎麼可能會想到兩個月後她就驟然棄世,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了呢?世事無常,信然。

 綺娜小我一歲,我一直都以名字稱呼她,她則始終稱我「有成兄」。一九七七年我進入中央研究院美國文化研究所(一九九一年易名歐美研究所)擔任助理,綺娜正在美國北卡羅萊納大學念博士;我要在進所兩、三年後,綺娜從美國回來,才初識這位久聞其名的同事。那時的美國文化研究所就只有現今圖書館一棟大樓,人員不多,研究室也相當狹小克難。在我們同時擔任助理研究員那個階段,我和綺娜的研究室在圖書館三樓,比鄰而居;研究室以木板隔間,毫無隔音效果,遇有電話或訪客,所有談話前後隔壁都聽得一清二楚。還好那個時候我們年輕,電話與訪客都不多,日夜只知道用功讀書。綺娜在寫博士論文,我也在修學位,我們都住南港,因此常在下班飯後再回到研究室,一直到深夜才離去。我從那個時候開始比較常跟綺娜聊天,也多少了解她的學術關懷。

 綺娜的研究做得相當辛苦。她治冷戰時期的中、美——現在稱臺、美——文化外交史,除了勤跑台灣幾個庋藏檔案的機構之外,還必須不時到美國的國會圖書館、國家檔案局、史坦福大學的胡佛研究所等機構去查閱檔案,真是應了傅斯年所先生說的:「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綺娜是位非常認真勤奮的學者,可是卻不多產,其實與她選擇的研究領域與議題有關,再加上她下筆慎重,字斟句酌,特別是對文獻檔案的判讀與詮釋。在一個重視量產的學術環境裏,綺娜那種「慢工出細活」的學術生產明顯是要吃虧的。

 綺娜其實也讀我們幾位文學同仁的論文。我們的論文都重視文學生產背後的文化政治,與她的學術關懷不無關係。綺娜跟我說過,她注意到史學研究與文學研究也有共通的地方,那就是面對文獻檔案與文本時複雜的詮釋問題。我們其實自綺娜的研究中了解臺、美之間的文化外交活動,對我們研究冷戰時期的翻譯計畫與文學生產很有啟發意義。像她發表於《歐美研究》第三十一卷第一期的〈美國政府在台灣的教育與文化交流活動(一九五一至一九七○)〉,即是一篇廣泛地被治冷戰文學的學者參考的重要論文。跟綺娜的其他論文一樣,這篇論文資料豐富,言必有據,綺娜為我們釐清文化如何介入冷戰的鬥爭中,成為東、西方對抗的重要意識形態工具。我因為曾經細讀過綺娜的幾篇論文,又在同一個屋簷下工作,對她的研究略有所知,所以對她非常敬重。 二○○三年綺娜轉到台大歷史系任教,我當時忙於中央研究院總辦事處的行政工作,回所的時間彷如蜻蜓點水,因此事先並不知情。那一年暑假我接任歐美研究所所長,綺娜轉任台大教職的事已經塵埃落定。台灣非常缺乏外國史的學者,治美國史的學者也屈指可數。以美國對我們的影響,情況令人憂心。我記得有一次遇見綺娜,談及她在台大的教學情形,我還特別期望她能啟發幾位高足向美國史發展。自從綺娜離開歐美所之後,我們見面的機會更少了。

 我跟綺娜不能算深交。我甚至不記得我們是否曾經一起吃飯或喝咖啡。不過我們互敬互重,也算是談得來的朋友。這幾年我陸續失去親人與師長,但這些親人與師長多屬年老或久病,綺娜卻與我同輩,平時也知道養生,只是勤於教學與研究,輕忽了自己的身體狀況,遽然辭世,至今我仍然難以接受。綺娜留下若干論文,都是她數十年來焚膏繼晷的心血結晶,我衷心盼望台大歷史系或台大出版中心能夠將綺娜這些論文結集出版,方便後人參閱,這也是紀念綺娜最有意義的方式。

 綺娜走了,走得那麼突然,我很不捨。我有幸認識綺娜,而且還與她共事多年。我永遠會記得她爽朗的笑聲、俏麗的短髮、淺淺的酒窩、充滿朝氣的身影——還有,她對教育與學術的熱誠與專注。綺娜,路上走好,請安息。

  2013年4月19日於中央研究院  

 

 

國立臺灣大學歷史學系製作  
電話:33664700  信箱:history@ntu.edu.tw
地址:10617臺北市羅斯福路四段1號文學院2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