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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山/守孔老師與我


 
李君山(中興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
 

  曾經有幾次偶然的場合,被問起自己的師承。當我回答是「孔門」弟子時,對方或會皺起眉頭:「怎麼可能?」──沒錯!論入門的時間,我們這輩的學生,其實應是趕不上的。而這,該就是「緣份」吧。我的想法,緣份有兩種,一種是人與人的相遇,帶有一點運氣的;另一種則是人對人的好感,見了面就特別信仰。我拜入守孔老師門下,似屬兼而有之了。

  先說人與人的相遇。我是1988年才從臺大歷史系畢業,進入碩士班。老師則是翌年就因病停課,旋自系上退休。若依時間交錯,我可能完全沒有這個機會,接受到指導。只為自己對中國現代史的興趣,發生得早,所以若干課程,都是在大學部時旁聽而得。反而進了碩士班後,剛商請老師指導不久,就傳出老師住院的消息,我們也都曾到院探望。如今回想,這豈非緣份乎?

  再說人對人的好感。受過老師指導的先進、學長姐們,大概都到過老師位在紹興南街臺大宿舍的書房。能士老師為《近代中國史研究通訊》第11期寫的「學人簡介」前頁,就有守孔老師在書房裡的留影。猶記老師桌前,常置兩物,一是國父孫中山的半身瓷像;一是加框照片一幀,上首「守孔同志」,下款「蔣中正」。算起來,老師較我的父親年長4歲,同屬中原板蕩、流離顛沛的背景。這種感受和情懷,相信是當年投身中現史研究的眾多先進,共同的出發點,也是我對老師信仰之源頭。

  老師在臺大任職超過40年,開課講授、指導論文,實際都有自由之風。以當年的言論尺度,老師每每在課堂間,會插入一句「接下來的不用記」,聽課同學會心微笑,知道「精彩的」來了。對於學生論文寫作,老師也干預無多,總待全文趕完,才一次批閱。記得1991年我的碩士論文初成,和老師在書房討論。文中未製地圖,老師特為取出地圖,研究「蘊藻浜」究為一城鎮抑或河川?閱到1937年唐生智棄守南京,老師隨口一句「這個唐生智該死!」,都讓我印象深刻。

  碩士畢業,當了兩年預官,1993年再考入母校博士班。時老師退休已久,我向系上報告,欲仍請老師指導。或許這個決定太特殊了,系主任詢我:「你要這樣做嗎?」不過倒也無阻止之意。我因對老師有特別之信仰和好感,故又當了他9年的指導學生,這就是達嘉學長所說,我是老師的「關門弟子」的由來。

  可惜接下來,我一度回臺南任教,老師也在1995年移居美國,親炙的機會就愈發少了。記得是老師某次返臺,送了一套他的畢生心血所得《中國近百餘年大事述評──中國近代現代史論文集》5大冊,我備感榮幸。當時老師飲食,尚未忌口,師徒還過了仁愛路,到法學院周邊的「德忞牛肉麵」館,老師點了牛肉麵和「粉蒸肥腸」一客,大快朵頤一番。

  不料,我的博士論文拖延很久,直到2002年「死期」(deadline”)已屆,始於7月匆匆口試。在場委員,陣容可比《史記》裡傳說的「商山四皓」,除了老師外,還有永敬老師、能士老師及偉瀛老師,都係德高年劭。老師試前召我至書房討論,知我心急口快,還告誡我,試場裡「都是五分鐘的情緒」、「忍一下就過去了」。這話10年來,惠我良多。老師無意間,也透露心境:「我認識的人,死的比活的多了」,聞之不勝唏噓。

  2002年,老師留臺甚久,似乎是從端午節待到中秋節前後。9月教師節,「孔門」弟子畢集金山南路「寧福樓」,感謝師恩。老師邀我參加,我猜應有「引薦」之意。以前的指導教授,都是「考『用』合一」,幫學生口試、拿學位;學生畢業後,更不吝寫推薦函,積極為之安排出路。我則一向人面疏、不活躍,在場都屬師執輩,忝列其間,不勝惶恐之至。於今想來,更是感激老師用心良苦。

  說來慚愧,自老師赴美,我連絡最勤,都在找工作的這個階段。1990年代後,中現史的地位,已不再如之前幾十年的重要,人浮於事,動輒需要推薦函。老師適在2003年春天,歷經西遷加州、險疾一場,仍多次親筆書寫、越洋寄達;我卻盲人瞎馬、毫無把握。人間的恩情和期望,要在困難中,才愈見其高。所幸2004年,老師再度返臺時,我的頭路已有著落。電話報喜,老師聞知結果,說「那很好啊!」顯然也替我高興。

  只是2004年在「寧福樓」祝賀老師80華誕的壽宴,卻變成我最後一次見到老師的場合。會上師母難得印發了一份〈逆旅搬遷記──蒙恩見證〉,講述去年舉家西遷、老師病危的過程。老師伉儷都是虔誠的基督徒,文中多次提及天主恩寵與夫妻情誼──「難道是神給我們的警告嗎?細細檢討,我們的信心不夠真誠;先生更是不夠,還常說去教堂只為陪我呢!」「醫院的復健中心竟然接受安排我們去復健了,是奇蹟嗎?我們的心未感覺、未看到,神已經在成全」。

  文中又及老師癒後,開始每天固定讀《聖經》,曾特意抄下「箴言」中的句子「才德的女子很多,惟獨妳超過一切」,送給師母,可見伉儷之鶼鰈情深。文末,師母回顧一生、瞻望前程,最令我人感動。特抄錄於後,做為結束:

 
歷史洪流,人為不臧,雖是炎黃子孫、泱泱大國的國民,一生搬遷,何去何從?是否需終老斯土,不勝唏噓感慨!回憶一九四四年迫於無奈,離鄉背井,孤身踏上征途,到了山東濰縣。一九四七年隨眾到了青島,一九四九年乘「海張輪」又到了臺灣。成家立業,幸福安定的五十年。一九九五年搭機到了美國休士頓,來去八個年頭。二00三年四月十九日,又搬遷到了洛杉磯。回顧漫漫來時路,夠得上精彩熱鬧、縱橫交錯,還幾乎遊歷了全世界,有這種際遇,也算不虛此生了。
 

這種對於大時代的感受和情懷,正是我對老師的信仰所在。

  平生老師囑我為文,悼念守孔老師。我躊躇著、思忖著,畢竟「孔門」弟子,在國內外的師長、先進無數,追隨驥尾之不足,何敢僭越?更兼回憶斷簡殘編,不登大雅,且恐有誤。只因拜讀了網頁上的先進留文,始鼓足餘勇,略述和守孔老師結緣的30年心路,及抄錄師母晚年見證,以廣流傳。絮絮無甚重點,猶乞師長、先進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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