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讀中學時喜歡閱讀歷史書刊,對中國近現代史尤感興趣。以當時所能獲閱的中國近現代史著作中,最欣賞臺大李守孔師與政大李定一教授各自撰寫的《中國近代史》,高山仰止,對兩位教授頗為心儀。所以當年報考歷史研究所時,就同時報名臺大與政大,兩所大學的歷史研究所都獲錄取,我選擇了臺大,遂有機緣忝列李守孔恩師的門下。
我每次到臺大文學院二樓第四研究室上李師的近現代史課,研究室三面皆為書櫃,櫃中立滿各種近現代史的專著與叢書,李師幾乎不用講義或手稿,神態靜定地以沉穩磁性的河南腔國語旁徵博引,娓娓道來,每講到一重大或關鍵事件時,李師皆立即指明出處的書名,我仰視李師侃侃而談,卻又看見引用出處的專著與叢書即排列在李師身後或身旁的書櫃內,這種三維景象頗為奇特,塑造出一種超越歷史時空的特異氛圍,此印象迄今還深烙在我的腦海,歷久彌新。
李師對歷史學的專精與淵博,固然在中國近現代史研究領域獨領風騷,贏得海峽兩岸無數學子的景仰;李師的崇高人格與品性更是門下弟子所親身體會,由衷地敬佩。李師三十餘年春風化雨,所帶領的弟子多能卓然有成,踵繼志業。我在外交界工作,但追隨李師所學得的歷史知識發揮極大的功用。我與外國友人討論事情或聊天時,常常引用中國史或是西洋史的史實支持我的論點,均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並可贏得讚賞。
禮記有云:「經師易得,人師難求。」 近世以來,經師已然不多,遑論人師。李守孔恩師集二者於一身,學識淵博,持正不阿。李師與師母住在臺大的溫州街宿舍,雖是獨門院落,但是朱門斑駁,磚牆灰暗,日式木屋結構更呈破舊,李師怡然處之,書香盈庭,師母賢慧體貼,是李師最大的精神支柱。李師的身教言教,對我個人影響極大。我外派國外多處,例如美國、南非、瑞士,國外環境幽謐,一人獨處時,天地靜寂,追隨恩師受教的往事歷歷如在眼前,師恩浩蕩,難以言表。恩師仙逝於美國,雲天遠隔,未能親往弔唁,師恩無盡,曷勝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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