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期   2013年 4月出刊   
 
 
 
「杜維運教授追思紀念學術研討會」在臺大文學院會議室舉行,出席者橫跨歷史學界老中青三代。(2012年11月22日攝)
 
▲「杜維運教授追思紀念學術研討會」在臺大文學院會議室舉行,出席者橫跨歷史學界老中青三代。(2012年11月22日攝)

編按:

 本系前任教授杜維運先生於2012年9月1日病逝溫哥華。

 杜師專攻史學理論與方法,長期致力於史學的研究、撰述與教育,其學術成果嘉惠學子無數。本系為紀念杜老師的成就,於2012年11月22日舉行「杜維運教授追思紀念學術研討會」,邀請史學界師友針對史學方法與理論提出回顧、反省與展望。杜夫人孫雅明女士偕二位子女杜宗騏先生、杜宗蘭女士出席,並有多位師友憶述杜老師行誼,現場氣氛溫馨感人。本文為會議實況摘錄。

 

「杜維運教授追思紀念學術研討會」紀實
石昇烜(臺灣大學歷史系碩士生)

系主任甘懷真老師首先致詞。杜老師的逝世是史學界的一件大事,這場研討會代表臺大歷史系對杜老師的一些心意。杜老師的學術歷程中有三個家──臺大歷史系、香港大學中文系和政大歷史系,各有其學術意義和美好回憶。以臺大而言,是杜老師求學和知識奠基的地方。杜老師身為學者,我們緬懷與紀念他最好的方式,或許就是以研討會來回顧其治學生涯和貢獻。為此,本系安排三場專題演講和一場綜合討論,邀請古偉瀛老師、邢義田老師和陳建守先生(臺大歷史系博士候選人)為主講人。古老師也是籌辦人之一,感謝古老師和邢老師義不容辭的幫忙。杜老師畢生鑽研史學方法、史學史的發展,陳建守先生亦關心此課題,雖未親自就教於杜老師,但由其來講述杜老師的學術,更可見史學研究的傳承。

杜老師與臺大的淵源深遠,於此求學成長,甚至在此結婚,2011年冬天還應邀回母系演講。我們希望透過追思會,表達對這位二十世紀偉大史學家的懷念和敬意;選擇在文學院舉辦,對杜老師而言,可說是有始有終,別具意義。

本次會議籌備十分匆促,感謝學界、各單位的幫忙和參與,禮數不周之處也請多多包涵。在此謹代表臺大歷史系祝福杜老師的家人,接下來恭請杜師母發言。

「杜維運教授追思紀念學術研討會」在臺大文學院會議室舉行,出席者橫跨歷史學界老中青三代。(2012年11月22日攝)

▲「杜維運教授追思紀念學術研討會」在臺大文學院會議室舉行,出席者橫跨歷史學界老中青三代。(2012年11月22日攝)

杜師母憶杜老師

去年此時,杜老師和我隨古老師由山東大學回到臺北,甘主任邀請杜老師回歷史系演講。杜公1977年離開臺大,當天可說是相隔數十年之後,再續前緣。初次見到甘主任,看似博士生,貌如潘安,我還調侃杜老師:你以為學歷史一定要像你那樣?那天杜老師特別開心,我也有幸分享到掌聲和獻花。座談會後,甘主任設宴暢敘,大家照相合影,如今都變成可以看見的歷史了。

相隔一年,在同一場地,今天的鮮花意義已大不相同。杜老師享年84歲,算是高壽,沒有累到家人,今天我穿著他喜歡的一套衣服站在這,感覺我在做他在看。我為一位愛寫書的人煮了一輩子飯,也算有點功勞,才會站在這裡,跟各位鄉親、學者和教授共同追憶杜老師。

當年我和杜老師住在只有12個榻榻米的溫州街79號,他月薪臺幣1,200塊,我在臺大保健中心當護士,貼補家用,後來兒女也都念臺大,也算是個臺大人。與他結伴五十年,短短幾分鐘內,還真不知從何說起,但溫州街的生活卻是一段美好的回憶。三個孩子在此出生,用前院養的幾隻雞的雞屎當肥料,在後院種絲瓜,絲瓜爬滿竹籬笆;朋友來訪有紅燒雞、骨頭燉湯和雞油炒絲瓜,這都是歡樂的時光,當時的人很容易滿足。杜老師和朋友們常興高采烈地在客廳談論趙翼、蔣士銓和袁枚等人,我是個好客的人,就問:「為什麼不把那麼好的朋友請到家裡吃飯坐坐?」朋友們聽到大笑,說他們是幾百年前的人,請不來了!

杜老師一生如醉如痴的寫作,我也一路陪著,後來居於國外,我常是他唯一的聽眾。對他說的話裝作有興趣,是很重要的事!我就這樣裝呀裝的五十年過去,還真有點懂了。他晚年常說趙翼天才橫溢,但是太粗心了,錯誤太多,我就說:「要不是他錯誤多,你哪有考證的機會?」他聽了高興,知道老伴比當年進入情況了,可惜今後再也不能聽他說、與他討論了。

杜老師過世太戲劇化,我這次從溫哥華回來,到臺北的戶政事務所換身分證,看到配偶欄「杜維運」三個字後面的括弧裡寫個「歿」字,心中一揪,問辦理人員能否不寫,他說不行,此時我才真的意識到我要勇敢面對這個事實。

杜師母接著談到杜老師畢生的志業和自己的心情。

最遺憾的是,杜老師生前最後的著作《廿二史劄記考證》只寫到上冊,他還自己到溫哥華的唐人街去買鋼筆墨水,準備出院後開始寫下冊。杜老師的研究始於趙翼,亦終於趙翼,也算有始有終。人世間不可能事事圓滿,史學最講究傳承,杜老師的未竟之業,就靠學界後輩們完成。

一個人能寫那麼多書,我由衷佩服。每本書的命運也不一樣,杜老師教了四十多年「中國通史」,自認撰寫的《中國通史》是比較完整的著作,出版後卻遇到去中國化浪潮。眾知:欲要亡其國先亡其史。國人有這奇想,令人費解?但我相信日後它會得到應有的評價。而《史學方法論》就如甘主任言:如史學界聖經,人手一本。

趙翼的詩云:「不能立勛業,及早奉身退。書有一卷傳,亦抵公卿貴。」我想可為杜老師的一生作註腳。許多人說他太低調,我想就是因為他個性低調不張揚,且耐得住寂寞,才會有此生的著作和貢獻。他不解何以我對每個人、每件事都有極大的熱情,我也不解他怎麼能夠一輩子只做一件事情而不感到無聊,但彼此卻能相互尊重欣賞。我認為杜老師的成就是因為適得其所,遇到很多貴人相助,故能顯其才能。

杜老師生前常懷感激,回憶錢思亮校長當年特准我們在臺大體育館結婚,這是絕無僅有的事。我們那個年代,追求男女朋友都是靠寫信,在和杜老師結婚前,有位自認為文采很好的男生常常寫詩來討好我。但與杜老師書信來往後,我就覺得那位男生寫的詩好俗氣,家父最終也幫我選定了杜老師。後來孩子們問爸爸怎麼追到媽媽的,他說:「太簡單了,只要兩張郵票!」結婚前,我們完全沒有約會,只靠書信往返;我們是先結婚後戀愛,婚後逐漸發現他許多優點,也很佩服他的天賦,更因為嫁對了人,圓滿了他的人生,也豐富了我的人生。今天非常感謝各位的慰問,齊聚在這邊懷念他,感謝!

杜老師子女憶父親

杜老師的長公子杜宗騏先生和女公子杜宗蘭女士,談的是杜老師作為父親的一面。

杜宗騏先生表示,我們小時候都搞不太清楚父親到底在研究什麼,而記憶中他會用零用錢作為誘因,鼓勵我們閱讀一些經典和史籍,但我們若沒興趣,他也不會強迫。父親的學生和朋友都知道他待人很溫和,對子女也是一樣,從來不會給我們壓力。

待年紀稍長,我才逐漸知道父親的名氣。在臺大念書時,常會有師長一直盯著我看,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很像父親的關係(全場大笑)。雖然我對歷史方面沒有天分,但倆父子間的關係就像老朋友一樣,經常相約去吃飯喝酒、談心事。而在過去這十多年,我長時間在香港工作,碰面機會較少,因此父親多透過寫信關心和鼓勵我。我們家是慈父嚴母,如今大家都已成家立業,我會帶領弟弟妹妹孝敬母親,讓父親在天之靈安心。

杜宗蘭女士則說,我比哥哥幸運──長得比較不像爸爸,除非我自己提起或是遇到從小看著我成長的師長,在校園裡不容易被發現是杜維運的女兒,因此較自在地在臺大中文系度過四年。

父親是位慈祥的人,他在歷史學的天地中畢生追求一部柔美的歷史,我不知道他最後有沒有找到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創建了一個柔美的家庭,以儒雅之風為一家之主。父親沒有什麼宗教信仰,只是浸淫在史學的天地裡,從中找到生命的力量。他過世後,家中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關心,有老有少,有不同宗教信仰的,大家都以各自的方式祝福父親,讓我更確信父親是創造了一部個人的柔美歷史。

我在溫哥華工作,比兩位兄弟有較多的時間去探望父親。父親最後跟我說的一句話是:「李定一教授說得對:還是女兒好!」這是有典故的,當年我在臺大念書時,有次與父親和李定一教授吃飯,他對父親說:「老杜,我終於可以放心了,你女兒長得不像你!」父親不只追求柔美的歷史,也追求美的太太和家庭,所以我才不至於長得像父親(全場大笑)。

父親走得十分平靜安詳,留下我們無限思念。父親一生對史學研究深具熱情,他的成就並非偶然的,每天五點就起床寫書研究,幾十年從沒間斷,連在醫院時也無時無刻地為《廿二史劄記考證》找靈感,並與我們分享。我想父親若活到百歲,還是會有遺稿,因為他終其一生不斷地在讀書、思考、研究。如今父親已放下大志,史學的傳承就有待史學界的各位老師及後輩學子繼續努力,發揚光大。

杜師母孫雅明女士

杜宗騏先生

杜宗蘭女士

▲左起:杜師母孫雅明女士偕杜宗騏先生、杜宗蘭女士聯袂出席,並分別發表感言。

接下來進行三場主題演講,首先請古偉瀛老師主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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