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主要在解讀歐陽炯的〈花間集序〉,並討論若干誤解這篇序的學者們的意見,使免陷於斷章取義而曲解其說的泥淖,而塗抹了此〈序〉乃至《花間》詞的真面目,馴至影響到對唐五代詞的認識。 本文共分五章,第一章簡介我所經見的此〈序〉的三種注解,並引錄〈序〉文全部,交代了一些資料上的問題。 本文第二章分全〈序〉為四段七小節,從事〈序〉文大義的疏明及文脈的分析,較上述三說但作字句的注解不同。這是本文的基礎,也正是前人最疏忽的地方。 本文第三章是對此〈序〉作較深層的探索,指出有下列情況是值得重視的: 一、 此〈序〉以史為經,以歌詞的各種體制為緯,將歌詞的發展編織於時間的脈絡上,展現了作者對歌詞發展的宏觀,也顯示了作者似乎在尋求此集的歷史定位。 二、 它對編選此集的目的之說明,不只反映了當時歌本品質的不佳,且由於強調此集為「詩客曲子詞」,更顯示出作者有以此集具有劃時代之意義的意思。 三、 它認為歌詞是配合音樂而有的,是以美為主而講究雕琢剪裁的。它又認為歌詞發展到南朝的宮體、北里的倡風,是「不文」「不實」的,是鄙俗與空洞的。這就反襯了《花間》詞是雅而不俗的,是?有秀麗的外貌又有充實的內容的。 四、 他以三項指標強調《花間集》的高水準:一是十八位作者皆為「詩客」,不是一般的樂師伶工,這就說明了它的風雅取向;二是主編者的身世不凡,態度審慎,這就貼上了它的正字標記;三是作品豐富,五百首的份量實代表當時的精華之所鍾,質的精粹與量的宏富加上人的聲望,所傳達的信息恐怕已不止是一高水準的歌本而已,它實際暗示了此一當時的盛事所孕育出的此一新興文學的精華,將在文學史上取得其應有的地位。 本文第四章係舉例介紹今人引用此〈序〉時所產生的一些問題。所舉夏承燾、唐圭璋、《新注》、楊海明四家,都具代表性。本文分別對他們的意見提出討論。列舉實證,指出他們囿於成見,不惜扭曲〈序〉說,斷章取義以就己意,造成數十年詞學界對《花間》詞的誤解。譬如他們都以〈序〉文「自南朝之宮體,扇北里之倡風,何止言之不文,所謂秀而不實」是貶抑《花間》作者之辭,渾忘該〈序〉作者歐陽炯同時也是《花間》作者,豈會如此糟蹋自己?而編者趙崇祚又豈會讓這樣一篇自我污蔑的〈序〉刊載? 本文第五章則是對上述四家意見的綜合批判,認為他們最可商榷處有四: 一、 誤以論歌詞發展的史跡為此集編製的說明,以遠史為近因。 二、 將編選此集的實用目的誤為作者的創作動機。忽略十八家不同的身分、際遇、時代、地域、背景。 三、 以一籠統印象逕認此集為「色情文學」,忽略五百詞的豐富內涵。 四、 強納此序於一可議之文學發展架構,而以愛情文學的興起為對儒學權威的反動。完全忽略愛情題材的源遠流長。 此文所得的成果,不僅為歐陽炯〈花間集序〉正讀,且對《花間》詞人及其作品,提供了不同於前人的看法,對《花間集》本身的歷史地位也給予新的評價。

〈花間集序〉的解讀及其涉及的若干問題

《文學、文化與世變-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第三屆國際漢學會議論文集》,143-176頁

 200212

張以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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