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一貫教改「白老鼠的實驗報告」在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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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珮瑛 台灣大學農業經濟學系專任教授 刊於2003年33期『共和國雜誌』,35~36頁; 簡要版刊於2003年7月27日自由時報『自由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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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去年九月進國中(七年級)的這一群孩子入學以來,大家都說他們是九年一貫教改下的白老鼠,稱他們為白老鼠,不是家長太謙虛,就是我們完全未意識到對這一群特有生命個體的重視。白老鼠要多少有多少,死了再養就有。憑心而論,他們應該是此一實驗下的活體解剖,而我們家也貢獻了一尊。 近來大家對過去十年來教改的成敗,大肆批判、交相指責、爭功諉過,如果這些爭論比起過去,只是累積更多可以批判的人與事,這一場實驗要往更健全的下一步邁進,恐怕是不容易的。當我們瞭解到供作實驗對象的稀有性及獨特性,實驗成敗的嚴重性,我們理該知道如何以嚴肅、謹慎、負責的態度進行這一場實驗。 回顧數年前,不論任何參與教改的個人及團體,想必都是以無比期盼、歡喜的心情,迎接九年一貫所揭櫫的「以培養人民健全人格、民主素養、法治觀念、人文涵養、強健體魄及思考、判斷與創造能力﹐使其成為具有國家意識與國際視野之現代國民」理想與誘人之教育目標。同時,想必也是在普遍的共識下,凝聚出當前所見的其他各種的改革項目與措施。 雖然任何一項公共政策的成敗,不是短期內可以完全見出成效,尤其是教育這種百年樹人的大計。然而,當初為了達成此一理想的教育目標,勢必也都研擬了一些足以反應每一項目執行後的成效衡量指標。當我再三翻閱九年一貫課程宣導手冊及其他的教改相關資料時,我相信這些應當都不是作文比賽下的產物,果是如此,現在只要大家再逐一檢視,當初列示在理念、目標與實施要點下每個項目的執行成效,我們應當有能力歸納出調整的方向與幅度。 與這一批接受實驗個體較相關的改革項目,以建構式數學教學而言,衡量建構式數學的學習成效指標,應該不止「計算能力」一項,然而,何以我們卻一再強調這一批孩子的「計算能力」變差了,變差了應該是預料中之事,因為,這一種教學方式原本就不強調計算能力,可是我們卻一再用傳統唯一的衡量指標,來檢定、論斷孩子的學習成效,其他的指標,比如解題方式的多元、分析能力的提升,我們知道這一批孩子在這些方面的表現嗎? 課程任教者或是教育主事者都告訴我們,其他指標之成效不是短期內可見的,因此,短期內大家明顯看到的是孩子們所失去的,而孩子、任教者與普遍大眾卻完全無法感受、鼓勵與欣賞這種學習方式下的優點。在家長焦慮、任教者無奈、搖頭、嘆息與學生沮喪的多重壓迫下,補習班擅長機械式操作演練的強力密集訓練,無疑是在最短時間內,可以讓孩子重拾最受矚目與關注的「計算能力」之最佳選擇。 然而,這種教學方式的優點,真的沒有可以衡量短期學習成效的指標嗎?我們用心去觀察、紀錄、衡量與分析過嗎?我們是否可以請每一位任課老師,在檢測學生的學習成效時,認真思索每一道題目所要衡量的指標重點與面向,每一個學校定期匯總全校學生在各指標的表現,各縣市教育教育主管機關彙整縣市的整體表現。 進而,在教科書一綱多本方面,在空泛且帶有無限想像空間的一綱原則下,任課者與孩子們看到的是多本的具體事實。如果我們仍要保留享有多本的多樣選擇時,請縣市教育主管機關,廣邀縣市內各領域所有版本的任課者,共同研擬切磋,為每一個領域建立題庫,同時要為每一道題目具體陳述是為了達成那一綱的學習目標,且每一版本的什麼內容是那一綱的具體陳現。如此,就不須在寒暑假或是更換版本時,給予補充銜接教材,因為每次的給予絕對不是讓孩子學得更多,純然只是加添他們的緊張,更凸顯一綱的虛幻與多本的不相容。 在無法改變考試領導教學的事實前提下,透過題庫不僅讓孩子們瞭解他們所採用版本的內容,可以用來解決那一些問題,需要用什麼能力來理解那一些知識,更重要的是可以讓使用不同版本的任課者與孩子們,不必加倍背誦無法依此類推的其他版本的內容。如此,在甲本所學到的apple單字,無法類推至其他使用乙本的人所學到的orange單字,或者在甲本學到的美國人、事、地、物,無法類推至乙本所涵蓋的日本之人、事、地、物時,將不再令任課者與孩子們倍感壓力、困擾與茫然,因為大家都學習到了那一綱。 我們當瞭解,當你認定孩子不考不念、有考才念,孩子們就在老師們天天不斷大小考的測試過程中,學到了被動的制約反應。更令人擔憂的是,如此真的會養成沒有考試就沒有學習的動機與誘因。紙筆考試是測試學習效果的方式之一,但非必要,如要施行,請認真的研擬每一道考題,讓孩子們透過考題進行另類的學習。 當然,這一套題庫不僅是各校平時定期考核的題目來源,更可以作為未來基本學力測驗題型之參考。因為所有的改變,這些孩子終究要面臨考試篩選入學的途徑,不論稱為基本學力測驗或是超級聯考,對孩子而言,萬變不離其宗,就是入學考試。除此之外,我們更想知道,多元入學不是為同一類型的孩子廣開多樣的入學途徑,而是真的為不同類型的孩子開啟不同的就學管道? 我們瞭解教育改革的各種制度性變革,最需要家長、老師、學校與社會逐漸淡化對文憑主義的重視。然而,當家長有這種認識、理解與信念時,但孩子每天所面對的第一線老師甚至是學校,仍是傳統的價值觀取向時,我們該如何教導一位十三、四歲的孩子,在這兩種價值觀之間取得一個平衡?做為提供一尊解剖個體的家長,同時也兼具教育界一員的身份,我時時提醒自己如何不以旁觀者的身份,建議一些試驗別人孩子的辦法,或是提供一些貫徹自己的教育理念及驗證某些教育理論的措施。 為神聖的教育工作,找出最佳的途徑與走向,想必是無人反對的。而當一批批的家庭大膽、慷慨、無私的(雖然不少家長與孩子們認為是不幸、倒楣、生不逢時)提供了一個個生龍活虎的實驗個體,供我們的教育大業更往健康的方向邁進之時,我們深切的期盼,請學校或是任何教育單位具體確切告訴我們,過去一年來,我們這一場大型實驗的成果報告在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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