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載<<開卷周報>>2000525)

西班牙小說家何西‧路易斯‧桑貝德羅(José Luis Sampedro1917-)在八三高齡之際推出新作<<愛人女同志>>(El amante lesbiano)。如果以他一個大學經濟學教授的身分入主西班牙皇家語言學院(一九九O)算是第一個令讀者驚奇的成就的話,那麼爾今這部高唱「性烏托邦」的小說,隨著他已逾越「隨心所欲」之齡而標榜「性隨心所欲」的意旨也算是給讀者第二個驚奇了。

 

之前經濟學者的教職並未防礙他從事創作的才華發展,<<愛人女同志>>已是桑貝德羅第九部小說, 也是個人創作題材最大膽的嘗試(雖然這類題材已非驚世駭俗)。主題之外,小說的創作美學融合十八世紀法國文學和英國維多利亞女王時期情色文學的放浪與大膽,可視為古典情色的現代再現。<<愛人女同志>>描述一位名叫馬里歐的男士,長期為心血管疾病所苦,一日,看完醫生,做完例行診斷後,走到一處叫做「郊外」之地,從此進入一個奇幻世界。這段有關馬里歐的前情敘述彷彿是桑貝德羅個人經歷的投射(心臟宿疾之苦,童年居住在西班牙的北非殖民地的經歷),後續的情節則是桑貝德羅人生歷程至此的深刻認同與體會。

 

隨著俗世平凡幾近乏味的生活描繪,故事帶進主角的情愛想像,馬里歐的「郊外生活無甲子,寒盡不知年」,雖非仙境或世外桃源之地,卻是一個毫無罣礙,無須矯揉造作的純真天地,一切崇尚自由與大自然的規律。從「郊外」馬里歐發現內心深處多面向傾向的自我,而這是在走進「郊外」前不被認同的舉止。於是馬里歐恣意幻想,心靈尋求解放「禁忌的遊戲」,憶及童年時期躺臥在一位仕女懷抱的印象,爾今渴望將自己變裝(反串、甚至變性)以便體會女人在女人懷抱的溫存與感受;他將自己想像成許多不同類型的女人(懂醫療的阿拉伯女人,心理分析師等角色─引導人放鬆心性,盡情盡性,讓情欲、衝動全然奔放的恣意行為),浸淫在當一位女同志愛人的樂趣與自在,享受愛的多重體現。「郊外」的世界像雪赫拉莎德訴說<<天方夜譚>>一樣,不同的故事,不同的角色迎迓自己的情色想像而生;然而馬里歐時而亦希望保有(恢復)男人身,以變擁有雙性戀的空間。此間阿拉伯的情境隱約可見作者刻意凸顯回教的多種體系相對天主教對性的保守。

 

 

桑貝德羅的「性烏托邦」就是「雌雄同體」─無分性別,打破男/女界線的性愛關係,因此他以「蝸牛」的交配生態─既可同性交配,又可異性交配視為最完美的性自由展現。讀者好奇的是他以一位「他者」的角色標榜同性/雙性戀的自由與正常化,不知真實性與說服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