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開卷周報>>1997年918)

   秘魯小說家布里希‧艾契尼格(Bryce Echenique1939)今年的新作面世時﹐被西語傳播媒體半恭維半戲謔地稱其具有一張「未來」的「諾貝爾臉」。媒體的戲謔倒和艾契尼格的為人與寫作風格相契合。新作<<夜賊>> (Reo de nocturnidad)非關犯罪偷竊﹐作者或已刻意凸顯戲謔手法。創作近三十年來一直被視為拉丁美洲後爆炸時期(postboom1972年後)的菁英﹐艾契尼格的寫作風格似也在力行實踐﹐建立一個後爆炸的典範﹐誠如他在馬德里大學今夏舉辦的「拉丁美洲文學的現在與未來」學術研討會中的分析﹕「拉丁美洲的文學創作已從爆炸時期嚴肅冷峻﹐群體意識與歷史介面的著眼點轉為個人感性的筆觸﹐兩者的共通點是以諷喻的眼光看世界」。艾契尼格的小說是偏向個人的﹐感性嘲仿的世界。

 

<<夜賊>>﹐一如<<別在四月等我>>(No me esperen en abril1995)有著濃濃的鄉情﹐流洩一股熱愛卻失去的祖國的情懷。<<夜賊>>的主人翁長期不癒的失眠症只要返鄉便可完全復元﹐而本書問世後﹐艾契尼格也宣稱將收拾客居他鄉三十三年的行囊﹐決定歸故里去「嘗試與習慣彌漫秘魯的恐怖氣氛」。此舉似正檢驗烏拉圭小說家班涅德堤<<野台戲>>(Andamios1997) 的主題拉美知識份子流亡與回歸的不適應症。

  <<夜賊>>泰半是艾契尼格法國逆旅的親身經歷﹐不過他不承認在寫自傳﹐而是在小說中複製自己。主角人物古迪葉雷茲﹐秘魯籍的文學教授﹐任教法國南部蒙貝利大學﹐長期為失眠所苦﹐八個月的療養院治療過程﹐處方無效﹐醫生建議寫小說是為良藥。萊努瑟這位乏味惹人厭的醫師﹐有著濃厚的種族歧視意識﹐藉著治病的機會對秘魯教授冷嘲熱諷。艾契尼格把實際生活的委屈在紙筆間大訴苦水﹐當然也不放過挖苦這位影射舊識的機會。讓古迪葉雷茲真正抒發不眠的愁苦的應是十八歲的的克萊兒。克萊兒是他教過的學生﹐傾聽師長細訴一生不快的遭遇和愛情的挫折﹐尤其是義大利過氣女明星歐內雅的水性楊花令他氣結。情場常敗兵的下場讓他成為另類唐璜贏得女人的同情﹐最後卻總是曲終人散。愛情的癡迷加上不眠的譫言囈語已不知孰為真﹐孰為夢幻。其實走筆至此馬奎斯筆觸的影像已然浮現﹐然感性()的場域也好﹐魔幻的意境也罷﹐艾契尼格多次重複自傳式(複製自我)的書寫依然能夠語境多變化﹐題材新穎則應是技巧純熟工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