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開卷周報>>2000511)

以「魔幻寫實」旋風引起國際文壇矚目的拉丁美洲文學,若個別探討,各國的表現亦有優劣盛衰之別,若再細分,單一國家中讀者熟悉的作家恐怕又是屈指可數。以哥倫比亞為例,馬奎斯的盛名與傑作使前輩、同儕或後繼者頭角崢嶸的際遇形成一項艱鉅的挑戰。除了阿瓦羅、穆迪斯(Alvaro Mutis1923-)因幾項文學大獎獲肯定外,近來讀者與書市的目光也逐漸注意到兼寫小說與詩的作家哈拉米佑‧阿古德羅(Darío Jaramillo Agudelo, 1947)

哈拉米佑‧阿古德羅屬於拉丁美洲「爆炸時期」(boom)結束後掘起的新生代,在哥倫比亞文壇被稱為七O年代「無名的世代」,此時諸多詩人揮筆書繆思,相對於西班牙彼時「極新世代」(novísimo)詩人群的發皇。「無名的世代」稱謂外,也有另一稱謂是「失望的世代」,這「無名」、「失望」代表某種程度的社會現實反應─文學貧乏的傳統與現況,文人面對社會的失望與不滿諸此唯有以詩書寫做為現實的寫照。

 

創作二十餘年來,哈拉米佑‧阿古德羅此番同時推出詩集<<雖然是黑夜>>(Aunque es de noche)和小說<<阿雷克之死>>(La muerte de Alec),做為個人跨世紀的里程碑,也以此時較寬廣的被接受度喚起讀者彼時的記憶。詩集其中一部份是一九七四年迄一九九五年間出版過的四部詩集的彙集,包括<<歷史>>(Historias)<<談修辭>>(Tratado de retórica)<<情詩>>(Poemas de amor)<<從眼睛到舌頭>>(Del ojo a la lengua),另一部份則是一九七二年至一九九八年間未發表過的詩篇輯錄。哈拉米佑‧阿古德羅的詩的語境像獨白,獨白中自我對談,較少使用一般喜用的多重象徵意象與譬喻,傾向於對話的語調,一句句詩句就像交談的話語,給人一種親近的簡樸與真實感。例如,在<兄弟的見證>他寫下「如果還剩什麼/就讓我僅存的隨他而去」;在書寫惡習罪愆時─「在詩的漫長歲月中/在溫存柔美的夢境裏/在我左手的搔癢處」得以治療遺忘。這種筆調好似聖若望十字(San Juan de la Cruz)<<心靈之歌>>(Cántico espiritual),在黑夜吟頌清明與寧靜。

小說<<阿雷克之死>>則是十七年前舊作重新整裝,描述主角阿雷克攝影師溺水死亡之事。這是一部「後設小說」的嘗試創作,作者(敘述者)對書寫創作的反思重於對情節的描繪,若干可能性和假設死亡情事的佈局都是透過引證和互文應用─藉指涉其他其他作家的作品來傳達。例如,阿雷克之死的預言有著<<預知死亡紀事>>聖地牙哥夢境的鋪陳;書信的結構敘述和死亡的交待如同烏拉圭作家艾南德茲(Felisberto Hernández)<<淹水之屋>>(La casa inundada)主角的翻版,對時空的問題思索回到波赫士<巴別圖書館>的迷宮;至於阿雷克之死的因或果恰似作者敘述技巧的點綴罷了。爾今讀者普遍熟悉波赫士的寫作後,再閱此作應更駕輕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