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開卷周報>>2000413)

 

歷史中民主政治的腳步的推移容或有先後快慢,蛻變過程或有順遂或躓蹎之差異,然放眼看去,自始至終,其流程催化的因素與結果泰半是類同的。不願正視歷史或以歷史為殷鑑者,諸多「應然」之事或許加速成為「必然」。

 

西班牙大選三月中甫結束,四年前人民黨險勝,擊敗執政十三年的社會勞工黨,此番獲得壓倒性勝利,更加鞏固執政的礎石。連任成功的總理阿茲納(José María Aznar1953-),選前在一次場合中推介科學研究委員會歷史研究員岡薩雷茲‧卡葉哈(Eduardo González Calleja1962-)的新作<<槍桿子與選舉:復辟危機時期(一九一七─一九三一)之公共秩序,政治巔覆活動與暴力>>(El máuser y el sufragio. Orden público, subversión y violencia política en la crisis de la Restauración (1917-1931),回顧到近一世紀前西班牙顛沛流離的混亂政局,在邁進第三個千禧年中,迎接新世紀的心情,喜悅中彷彿更讓人戒慎恐懼。

 

一九一七─一九三一年的王室復辟危機時期,也正是內戰爆發前的風雨晦暗期。期間內憂外患相煎,層出不窮的恐怖份子謀殺事件,彼落此起的造反起義,接二連三的罷工與鎮暴行動,風聲鶴唳的軍事政變緊張局勢;不同社群,不同政黨的群體運動在那二O年代劍拔弩張─一九二三年西班牙對摩洛哥的阿努埃戰役慘敗,民怨沸騰,政黨潰散,因而有布里摩‧里維拉(Miguel Primo de Rivera)將軍發動政變掌控政局的槍桿子獨裁時期。短暫的獨裁解救了西班牙的社會秩序與民生建設,而食髓知味的延長獨裁則不見容渴望民主的社會大眾,幾番區域性的選舉讓共和與社會黨人士結合,終迫使里維拉下台,連帶拖垮王室政權,而有了「第二共和」的誕生,卻是意味另一場迫在眉捷的槍桿子戰爭。

 

岡薩雷茲‧卡葉哈分析這段十五年間的混沌政局,不諱言任何形式的社會活動都會被加諸「暴力」之名,被稱為破壞公共秩序的顛覆行為。然而,他也提出,正因主其政者習以「主政抵制」,而非「主政改革」,忘卻人民冀求民主與現代化的想望,因而這股力量會毫不留情地突襲,在未成熟的過程中,便是暴力與壓制的抗衡。西班牙這段經歷是慘痛的,因為她又經歷了五年的「第二共和」的撕裂,三年內戰的鬩牆,三十六年的獨裁才換得今天以選舉代替槍桿子的非暴力政黨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