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開卷周報>>1999年6月24日)

 

  邁入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年歲後，墨西哥小說家卡洛斯‧福恩特斯(Carlos Fuentes, 1928-) 今年以六百頁的小說巨著<<蘿拉‧狄亞茲的歲月>>(Los años con Laura Díaz)重新詮釋本世紀的墨西哥歷史。小說家、小說、國家和歷史彷彿都在這本世紀末之作以更完整的面貌呈現出來。<<與蘿拉‧狄亞茲共度的歲月>>和三十七年前福恩特斯的小說名作<<阿德米歐‧克魯茲之死>>(La muerte de Artemio Cruz，1962)恰成對照記。

<<阿德米歐‧克魯茲之死>>於魔幻寫實風潮方興未艾之際面世，成為拉美文學「爆炸時期」小說創新技巧代表作一員，挑戰讀者的閱讀與理解耐力；<<蘿拉‧狄亞茲的歲月>>則反映世紀末拉美小說家回歸寫實與依循時間順序書寫的傳統。<<阿>>書環繞著男主角阿德米歐‧克魯茲一生來敘述─一個處在國家革命運動中的投機份子，為利益不惜背叛祖國，與追求理想的革命志士大相逕庭，阿德米歐‧克魯茲玩弄政治與財富，卻也在國家得已重新建構的契機中毀滅死亡。反觀<<蘿>>書，則是在女主角蘿拉身上著墨，從她一生的歷程窺視墨西哥革命後的興衰頹廢，蘿拉‧狄亞茲，處在沙文主義蔓延的社會下的女子，逐漸成長茁壯，在一個國家社會愈見傾圮的蛻變中不斷自我追尋的人。近四十年相隔，福恩特斯用這兩部小說概括墨西哥一體的兩面。

<<蘿拉‧狄亞茲的歲月>>的敘述時間縱貫六十七年，從一九O五年至一九七二年。敘述者的時間則嵌入一九九九至二OOO年─蘿拉的曾孫和朋友講述曾祖母的故事。地點從墨西哥著名城鎮委拉克魯茲(Veracruz)述起─進入墨西哥的傳統關口─歐洲人由此入墨國，墨國人民由此北移美利堅。福恩特斯以此帶出墨西哥歷史演進的途徑。故事則從祖母的眼神觀看芙莉妲‧卡蘿和狄耶哥‧李維拉夫妻的畫作中展開，這對墨西哥藝壇奇葩又帶出無數的資(無)產階級發展的脈動，也是墨國史的發展的機制。蘿拉的一生，由許多與她交集的朋友娓娓道來，鋪出歷史的腳步─歷經一九一O墨西哥革命，一九三六─三九西班牙內戰，西、墨兩國知識份子的護衛與交流，再經一九六八年的墨國奧林匹克運動會與特拉特洛可廣場屠殺學子的諷刺對比。福恩特斯在<<阿>>書中果斷地讓阿德米歐‧克魯茲步上死亡之路，<<蘿>>書則充滿溫柔的期待，可也是墨西哥跨世紀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