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開卷周報>>1998年10月1日)

 

  西籍愛爾蘭裔的學人艾恩‧吉布森(Ian Gibson)長久以來研究領域以撰寫傳記著稱，名人傳中又多集中鑽研西班牙傳奇、耀眼，而且謎樣未解的聞人，例如<<羅卡謀殺案>>；或著墨佛朗哥的戰友，西班牙長槍黨創始人何西‧安東尼歐‧黎維拉將軍的著作<<找尋何西‧安東尼歐>>，這兩位英年早逝，同樣因內戰被逮捕槍殺的離奇死亡讓他們成為人民心目中的神話人物。今年吉布森恭逢羅卡百年冥誕紀念盛事，再出一部<<羅卡傳>>(Federico García Lorca)，在琳瑯滿目的羅卡紀念書中擠上一席，倒未見得特別亮眼。不過另一部傳記則叫人瞠目: <<達利可恥的一生>> (The shameful life of Salvador Dalí / La vida desaforada de Salvador Dalí)_和前兩部傳記主角生平際遇截然不同達利壽終正寢，生前名利雙收，十足光鮮亮麗的畫壇奇葩。

明年一月達利辭世屆十載，他的藝術價值蓋棺論定的當兒，爭議的討論亦同步持續:究竟他真是一位繪畫的天才，亦或成功的偽裝塑造出來的人傑，<<達利可恥的一生>>在達利原本歌頌與爭議的天平上平添負面的議論。

吉布森從達利的家庭背景述起:短視近利的祖父，投機破產，發瘋自縊而死；暴怒的父親，在加泰隆尼亞惡名昭彰；達利出生前一年，與他同名的兄長便殤逝；母親亦早逝… 達利的童年不是溫床，而是幾近畸形破碎的家庭，這是達利真性情流露的羞赧甚至感到慚愧的人生第一階段。緊接著達利便顯露他早熟的企圖心，渴望成為天才的夢想。二O年代與羅卡、布紐爾相交相知，也是畫風薰陶的重要階段，從印象派，未來學派，立體派至超現實主義；而巴黎與賈拉的邂逅改變他的一生。逐漸成名的達利童心真情不復見，進入「假像與欺瞞」的階段，但尚未及吉布森所謂後來的「無懈可擊的偽裝」技巧，仍可窺出達利內心交戰的惶恐。

吉布森批判最嚴厲的階段是達利旅居美國和五O年代以後一切「向錢看」的作風，利之所在必有達利的行徑，甚至還捏造一部自傳<<我的秘密生涯>>欺矇大眾；面對摯友羅卡之死竟然一句鬥牛場上的喝采「Olé」之不仁與荒誕；信仰與價值觀因「錢」制宜，好大喜功，自我膨脹與瘋狂自戀…都是吉布森筆下可鄙的人格缺陷。然而諸此可能非達利獨有，想來作者亦非藉此撼動達利在畫壇頗為鞏固的地位，而是不因人之成就將其神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