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自己活,也讓地球活

 

◎黃宗慧(台大外文系副教授)

用心飲食

Harvest for Hope: A Guide to Mindful Eating

作者:珍古德(Jane Goodall

譯者:陳正芬

出版:大塊文化公司

定價:350

類別:環保

 

以研究黑猩猩聞名的珍古德開始談飲食問題,這個「轉換跑道」的主題大概會讓很多讀者感到意外,但其中轉變的契機,其實仍與她熱愛的黑猩猩息息相關。隨著越來越多的黑猩猩被活捉當成盤中,珍古德發現自己再也不能只是坐在叢林裡觀察他們,而必須到世界各地,提高人們對黑猩猩困境的覺醒;換句話說,珍古德最初的動機的確是專注於拯救黑猩猩,以「報答他們給過我的一切」,但她同時也發現,不只是黑猩猩,從大象到蝙蝠,野生動物被獵捕的情況漸趨嚴重,都市人嗜吃「叢林肉」的現象,顯然已對地球資源與生態平衡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在探索這些問題的源起之際,珍古德發現,主要的原因在於我們和食物的疏離因為我們不再了解食物來自何處、食物在登上餐桌之前經歷了怎樣的過程,所以我們無法察覺「隱含在每口食物背後的破壞與苦難」,珍古德於是試圖以這本書,重新建立起人類與地球、與動物之間的和諧關係。

就珍古德看來,食物背後的破壞與苦難,和大型跨國企業有著密切的關聯。為了得到最大利潤,大型跨國企業不僅試圖獨霸種子和作物的生產,使傳統農民的生計岌岌可危,更以集約飼養的動物工廠來獨占全球家畜生產,既不顧動物福利,也不惜犧牲消費者的健康:例如跨國化學公司孟山都就以「保飼」這種生長激素提升牛乳的產出量,漲大的乳房非但使得乳牛疼痛、寸步難行,動輒感染的乳頭甚至會造成分泌的乳汁含膿量過高,而這時他們就把口味不佳的含膿牛乳和正常牛乳混合稀釋,繼續販售營利。為了在最短時間內創造最大獲利,農場動物於是終其一生都被限制在極狹小的空間中、不時被施打抗生素或生長激素,最後更在殘酷的屠宰裝配線上被運送與宰殺,以因應跨國企業所要求的「效率」,凡此種種,都是珍古德力圖揭露的動物工廠「黑幕」。

面對這些黑暗的真相,當然比較輕鬆的選擇,是「將我們的頭埋在沙子裡,繼續過著如常的生活」,但珍古德卻不打算這麼做。一方面,她不希望眼睜睜看著悲憫之情在農業中消失,她相信如果「了解完整的恐怖詳情」,我們就會願意做些事來改善動物的生活;另一方面,一反一般人認為動物權份子不惜率獸食人的刻板印象,珍古德在談生機飲食、友善農業等議題時,並非以切片的方式呈現動保這個單一面向,她也指出友善農業的推動除了有助於動物福利的提升,對人與環境都將有正面的回饋,因為唯有小規模、環境永續的經營方式,才能避免工廠農場所造成的環境污染與集約飼養所帶來的疾病風險。至於全球化對開發中國家的剝削、工廠化農業經營對農民生存空間的擠壓,同樣是珍古德關心的議題。她抽絲剝繭的論理於是更能顯出人類生存、環境保育、以及動物福利之間如何地環環相扣。

可以說這是一本鼓勵「樂活」與「慢食」的書,但不同於時下都市菁英以此標榜自身品味風格,珍古德將其具體意義還原:樂活與慢食的理念包含了對全球化的批判與反省、對生態環境的深層關切,在運動實踐的層次上,則是要發揮消費者的力量,以「一次抽一根線」的方式拆解跨國企業織就的華服(至於拆解的「撇步」,書中有非常詳盡的說明)。珍古德對黑猩猩的愛,於是成就了這樣一本引領我們關愛自身健康、進而愛動物與愛環境的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