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的不只是赤子之心

黃宗慧

（台大外文系副教授）

《天堂赤子心》這部伊朗電影，常與《何處是我朋友的家》或《天堂的孩子》等以兒童眼光看世界、刻畫兒童純真堅持的溫馨小品相提並論。《天堂赤子心》裡的主角莎拉為了一隻受傷的小雞牽腸掛肚，雖然救治小雞腳傷的費用遠比再買一隻新的昂貴，但不管大人們怎麼反對，莎拉就是不願妥協，於是一段又一段失敗的救傷之旅，透露出兒童的價值觀與成人世界的衝突……。透過莎拉「非理性」的堅持，影片所要傳達的訊息或許是，唯有保持未受現實污染的赤子之心，才能體認到生命的無價。

比起以世俗眼光衡量生命是否值得存續的許多大人，莎拉的確常能在無心插柳的情況下點出這類觀點的問題：例如父親勸她放棄醫治小雞的念頭，她卻以父親坐輪椅的朋友為例，振振有詞地說「不醫好的話就跟你朋友的腳一樣。人和小雞都有生命」；她也在父親試圖用一隻新的小雞來欺騙她時，辨識出「我的小雞沒這麼胖，羽毛、叫聲、眼睛都不一樣」，凸顯了每一個生命都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

莎拉對小雞的深情固然有其發人深省之處，但是如果從動物保護的觀點來看這部影片，還是有許多問題必須被更細膩地思考。撇開當初購買小雞的動機是為了排遣寂寞不談，當莎拉發現父親企圖用別的小雞欺騙她的時候，她對於那另一隻小雞，基本上是不屑一顧、毫無情感的，這透露出莎拉對於小雞的愛，有很大一部份是因為「牠是我的」，然而如果我們是否要對動物付出關懷的判準，完全建立在「牠是否屬於我、能否滿足我的某種情感需求」等條件之上，不免就會對於事不關己的「他者」冷漠以待，甚至可能以排除異己來保護「自己這一國的」--有些人對於自己的動物疼愛不已，但卻視流浪動物為亂源，或認為牠們是會傳染疾病給自家寵物的可怕他者，就是典型的例子；因此在感受到本片中赤子之心的固執與可愛之際，我們仍必需了解，光是對一隻特定的動物投注深厚的情感並不等同於尊重生命，而要用赤子之心燃起關懷生命的小小火種，相關的生命教育也還是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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