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 2012.01.13

給街貓師妹的新年禮物：一封滿載思念的祝福信

【聯合報╱文／黃宗慧】

寫完這封遲了一年才敢動筆的信，我要微笑迎接新的一年，因為只有這樣的我，才能繼續把愛當成最大的新年禮物……

親愛的師妹，距離「妳」從獸醫院逃走已經快一年了，妳是否找到了安身的地方？是否有同樣支持街貓絕育回置計畫（TNR）的志工，看見剪耳的妳，會代我繼續照顧妳，讓妳不用在這個對流浪動物不友善的都市叢林，餐餐靠自己辛苦覓食呢？

不知妳在哪兒的我
無法送妳新年禮物

又是新的一年，不知妳在哪兒的我，無法送妳任何具體的新年禮物，只有這一封滿載思念的信，希望能化為祝福的心意，傳送給妳。

妳一定不懂，為什麼一直溫柔對待妳的我，有一天會突然搶走妳孩子，並且數度想用誘捕籠把妳抓走吧？擅自幫你們街貓決定用生育權來換生存權，是部分和我一樣不忍流浪動物只有安樂死一途的人類，所想出來的妥協之道：絕育後不會再繁衍，又能透過你們的地盤性來控制區域內的流浪動物數量，我們希望這一套比較人道的作法能讓更多人接受你們。

於是自從我發現妳帶著兩個孩子住在公園的棚架上吹風淋雨時，便決心一定要為妳的孩子找到領養人，然後帶妳去絕育。我以為等妳手術康復回置後，還有機會讓妳明白：雖然野性的妳從不肯讓我太靠近，但我還是會不離不棄地一直照顧妳。

只是妳並不想接受我這樣的安排。獸醫師告訴我，從事發現場推斷，術後的妳應該是自行拆掉了籠子上方的保溫燈後逃走，逃離前還撕開貓糧吃了一頓，並把診間的玩具老鼠咬爛洩恨。聽著這段描述，失去妳的我雖然眼眶含淚，卻又忍不住在心裡驚嘆：沒錯，這就是師妹，牠就是這麼慓悍的辣媽，有著自己的意志！

收養了妳的兩個孩子
牠們遺傳了妳的野性

在這條孤獨的動保路上，我一直以為我是在幫助像妳一樣的流浪動物：你們本身沒有做錯什麼，卻只因為人類的棄養或不當繁殖，而淪落到被人討厭、欺負、撲殺的境地，在人類社會受盡惡待；但想想，說自己是在「幫助」你們，其實太自以為是了，得到幫助的，應該是我吧？

個性憂鬱的我，過去不時會質疑存在的意義，然後糾結地困在自己的灰色思想中，直到在妳的同類身上，看到流浪動物生存的艱難，同時看到再艱難也想活下去的單純意志，我才被這種生命的能量深深地震撼與感動；如果我能努力減少人類社會對你們的不公義，生命就不會那麼黯淡蒼白吧！

是你們讓我不再活在自我中心的世界裡，讓我發現，如果眼裡不是只看見自己，而能容得下他者，那麼這雙眼睛所看見的，將是完全不同的風景。

因為太想念妳，後來我收養了妳的兩個孩子，牠們遺傳了妳的野性，總是在家裡像蜘蛛人般爬高爬低，活力四射的牠們彷彿在告訴我：「沒問題的，媽媽那麼強悍，一定在某處努力地生活著！」嗯，一定是這樣沒錯。所以我也要更努力向妳看齊，要活出自己與眾不同的生命！寫完這封遲了一年才敢動筆的信，我要微笑迎接新的一年，因為只有這樣的我，才能繼續把愛當成最大的新年禮物，送給更多更多的流浪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