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 2010.08.31

動物鼻子/牠不重,牠是我同伴

【黃宗慧】

 

決定開始以結紮後放養的方式照顧社區的街貓,是在兩年前的一個晚上。那一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隻街貓的屍體。牠的頭部被套上塑膠袋,橫躺在紅磚道上。下班時間人來人往,有的人小心的繞過去,有的人視而不見,也有的人露出微微驚訝或不悅的表情。

難道對街貓的付出
只是送牠最後一程

我不知道牠遭遇了什麼樣的意外,只知道自己不希望牠就這麼躺在那裡,繼續被當成一隻擋路的死貓,我找了個紙箱把牠安置好,確定了熟識的獸醫院可以幫我將牠送去火化後,搭上了計程車。

紙箱裡的貓壓在我的腿上,但已沒有氣息。我忍不住想,牠這一生是否曾像家貓那樣發出過幸福的呼嚕聲呢?當受寵的家貓在主人腿上休息的時候,牠在哪討生活呢?對於街貓,我所能做的難道只是送牠最後一程?

其實透過誘捕、絕育、放養來控制街貓數量的作法(即所謂TNR),在台北市許多地區已行之有年,但身為動物保護人士的我,卻遲遲不敢投身這第一線的工作,始終躲在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後——幫助動物的方式有很多,適合我的方式是透過教學與寫作來從事動保,不一定人人都要「親上火線」。然而那隻頭套著塑膠袋死去、被路人忽視與嫌棄的貓咪改變了我,讓我不容許自己再逃避。

於是這兩年來,在先生與過去學生的幫忙下誘捕了十餘隻街貓,送養了其中四隻,而其他經過誘捕與絕育手術的驚嚇後沒有因此失蹤的,就留在原地放養。有一年多的日子裡,社區固定出現的貓咪是小白、小橘以及小橘的母親「馬麻」。

為什麼不帶回家養
已帶很多隻回家了

社區裡大部分的人對牠們是友善的,而這也是TNR要成功推動的必要條件,因為如果多數人抱著眼不見為淨、一定要把街貓逐出視線外的心態,那麼必定只能反覆的以捕捉後安樂死的方式來處理——儘管這樣做並不會讓街貓消失,只是讓不同的街貓輪流填補「遺缺」罷了。

然而「喜歡為什麼不帶回家養?」這樣的質疑依然難免。說真的,這個問題並不是太難回答。首先,大多數動保義工的情況都一樣,就是真的已經帶很多隻回家了!其次,並不是所有的街貓都願意或適合被豢養。而更重要的是,TNR的精神其實是希望利用街貓的地盤性,以絕育後原地放養的方式,讓每區的數量得到控制,所以如果「喜歡,就統統帶回家」,就無法達到這個目的了。

問題雖不難回答,但答案未必人人能接受,於是我也曾目睹小橘與馬麻被人潑水驅趕,在黃昏暮色中奔逃而去。我知道,這是因為我做得不夠多。個性不善與人溝通的我,雖製作了一份「街貓絕育一覽表」,詳述每隻貓咪的安置情形,連同TNR的傳單一起放在管理室,卻沒有更積極直接的去說服對TNR有誤解或對街貓有偏見的人。

失去牽掛的機會
才是真正的可怕

我擔心當自己遭到質疑時,如果無法不卑不亢的主張街貓也有生存權、如果因為思及街貓在人類世界生存的艱辛而過於激動,將會弄巧成拙,於是我寧可選擇蹲在巷子的角落背對人群餵貓,彷彿自己所做的真是一件見不得人的錯事。

兩年來,我的生活因此多了許多壓力與牽掛,每天餵食時間一到,如果哪一隻沒有準時出現,我就不得不擔心牠們的安危;例如今年六月間,馬麻的食慾開始減退,不來吃飯的時候,我便日日記掛,直到發現牠的屍體為止。送馬麻去火化的路上,我一面哭一面回顧與牠相處的點滴,卻發現竟少得可憐!原來因為我總是偷偷摸摸、總是為了閃躲鄰居的眼光而不敢多陪陪牠,以至於回憶裡的畫面多半是我餵食後匆匆扔下牠,或牠被驅趕時倉皇逃離的剪影……我這才明白,我不應該害怕有所牽掛,因為失去牽掛的機會,才真正可怕。

望著失去馬麻後落寞不慣的小橘與小白,我發現自己離街貓守護者的身分還很遠。在這個社會對於流浪動物還沒有足夠的容忍與善意之前,我實在需要比現在更多的勇氣來擔負牠們的生命。但我知道,我會努力,因為牠們不重,牠們是我的同伴。

 

報給你知/動保團體相關網站

1.台灣認養地圖:http://www.meetpets.org.tw/

2.台北市流浪貓保護協會:http://www.mypet-club.com/index.php

3.台北縣流浪動物保護協會:http://tw.myblog.yahoo.com/dogme-love5299/

4.流浪動物花園:http://www.doghome.org.tw/phpbb2/indexnew.php

5.台灣動物不再流浪協會:http://www.mixdog.tw/

6.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http://www.east.org.tw/

 

出處:http://udn.com/NEWS/READING/X4/5818615.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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