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2003年五月,誠品好讀月刊

 

    二十五歲年紀便成名於拉丁美洲爆炸時期的文學榮景,跨越到後爆炸時期仍保有持續創作的能量與多元題材筆耕者,大概僅剩巴加斯•尤薩(Mario Vargas Llosa)了。一九九O年遠離秘魯總統敗選之役後,巴加斯•尤薩拾起小說之筆,為他原已十分燦爛的文學園地更添佳作。平均以三年的速率推出新作與讀者分享。繼二OOO年的獨裁政治小說<<奇波的歡宴>> (La fiesta del Chivo)之後,今年四月初以《另一個角落的天堂》(El Paraíso en la otra esquina)引領讀者在盎然春意中漫步烏托邦的迷宮。

    小說貫穿兩位主要人物,法國後印象派名畫家高更和秘魯女作家佛洛拉•特利斯坦。佛洛拉•特利斯坦生於巴黎,但父母親均為秘魯人。身為父母不幸婚姻的犧牲者,以及社會階級歧視的受害者,佛洛拉•特利斯坦十九世紀中葉成為為勞工發聲和女權運動的先驅者。她的親身自述:〈賤民的朝聖之旅〉,雖以法文撰寫,一直被秘魯視為是秘魯浪漫主義時期的重要作品。

高更部分,尤薩則以他最後十年在大溪地島和馬貴斯群島的生活為重點。高更和佛洛拉,乍看風馬牛不相及,如何在文字迷宮中交會?原來佛洛拉是高更的外祖母。高更幼時父親舉家逃難,高更的童年是在母親愛林妮的秘魯家鄉度過。因此除了他生命最後的島嶼生活,高更甚至自稱為「秘魯的野蠻人」,他的作品有前印加時期、前哥倫布時期的題材,一般認為和母親的血緣應有極大關係。

    佛洛拉和高更,一位帶著秘魯的身分到巴黎,一位曾帶著巴黎的血緣到秘魯,兩位都是尋找烏托邦的人。佛洛拉尋找的是社會烏托邦,尋找屬於她那個時代的人性的關懷與希望; 高更則是個人主義者,自重亦自負,是個狂狷的美學主義與性自由的追求者,而這樣的性情幾乎導致自我毀滅與挫敗。

雖然是兩個人物的傳記素寫,環繞兩個人的時代大事紀與點點滴滴也佈滿小說扉頁,尤其是環繞巴黎這個文化搖籃的文藝人士如梵谷、馬拉美,畢沙羅、傅立葉,甚至馬克斯都在佛洛拉和高更的烏托邦的迷宮中遊走。

    《另一個角落的天堂》猶如尤薩一九七七年的《愛情萬歲》(La tía Julia y el escribidor)的結構,二十二篇章中,單數篇章以佛洛拉為主角,雙數篇章以高更為主軸。第八章描寫高更的母親愛林妮開始,故事便開始交錯穿插,人物此入彼出。然而情節平行鋪展中,高更悲淒的美學對應佛洛拉的鄉土民情更顯精彩動魄,因此文字耙梳中仍見輕重不一、精彩有別。

    以文學創作的反思而論,尤薩筆下的高更及其冒險之旅和卡彭迪爾的《遺失的腳步》的無名英雄的尋根之旅則是相互輝映,一種現代危機意識的覺醒而啟發回溯祖先的腳步,探索那最初可能是另一個角落的天堂的追尋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