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語出版文化的趨勢在世紀的轉折交替中,年度的書市流動與出版仍傾向於守成有功,開創新局戰戰兢兢的狀態。出版業者聚焦於上一個世紀的此時景致,與彼時的社會文化流變銜接,覓得出版的著力點(雖然每個語系多少均有此種現象),但西語處於整個歷史的大變動(「拉美文學」的形塑與西班牙文學「白銀時代」的蓬勃發展),因此新秀新作成長速度與書市的能見度趨緩,這幾年均是舊世紀光華再現的舞台。

        除卻例行的年度各項文學大獎外(也都是知名老、中代作家囊括),證諸上述的現象,西語國度在十-十五年間仍是一個「舊」不斷發酵與「新」慢速醞釀的抗衡期,這與中文國度不斷「推陳出新」、想「知新」不喜「溫故」大不同。以此觀之,以幾份頗具影響力的文化出版期刊一整年來的引介可以歸納幾項特點:

        從諸多大事紀可預見持續出版上一世紀此時知名作家的作品的態勢,以百年(冥誕、忌日、重大思潮、文藝活動)觀察,今年度便有「九八年代回頭浪子」之稱的小說家巴耶•殷克蘭(Valle-Inclán)、二七年代詩人阿爾貝帝(Rafael Alberti)、二七年代詩人塞奴達(Luis Cernuda)、幽默諷喻作家葛拉西安(Baltasar Gracián)、自然主義作家巴爾朵•帕桑(Emilia Pardo Bazán),詩人帕涅羅(Leopoldo Panero)...等作品全集重新鋪(撲)市。約莫同時期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 拉丁美洲現代主義詩人先驅者尼加拉瓜的達里歐(Rubén Darío)和古巴的馬帝(José Martí)也因奠定拉丁美洲現代主義文學之根重新被記憶再閱讀。舊作新出的重點自然是注釋與評論理論的新味吸引新舊世代讀者青睞。

        經典文學(主題嚴謹、文學況味濃、下筆功夫深)之外的另一個現象耐人省思。彷彿推向槓桿另一端趣味幽默小品。祕魯的布里西•艾契尼格(Alfredo Bryce Echenique)備受西語兩大陸期許,從巴黎返回利馬定居後今年更以《情人的花園》(El huerto de mi amada)摘下行星文學大獎。另一方面,早年與馬奎斯同時發光發亮的尤薩(Mario Vargas Llosa)老驥伏櫪,書市密集話說從頭,將他的著作一一重新打造「個別出版,與期待他摘諾貝爾桂冠的意圖息息相關。年輕世代的巴以利(Jaime Bayly)一直以來,作品呈現兩極評論,書市依然對他聚焦注目,繼《我愛媽咪》之後,接以《我的兄嫂》(La mujer de mi hermano) 面世, 《我的兄嫂》環繞三位人物,兄長事業有成,代表物質社會功成名就的價值觀,弟弟則熱愛藝術,過著波西米亞式的漂泊生活,意味一事無成。兄弟兩人不搭調,相互鄙視。兄嫂貴為商場大亨夫人,卻哀嘆深宮怨婦的生活,丈夫馳騁商場,卻無法成就她為人母的心願。巴以利將男人性事搬上抬面,以「性」作為情緒與精神層次的最支撐點,嘲弄男人世界(兄)物質與名利的表象,而弟弟反而是「人/性」社會的主宰。秘魯這三位年齡和創作皆反應出老中青三個世代的特色,使祕魯成為目前拉美文學頗具份量的國家。

十二年前以情色小說《露露年華》(Las edades de Lulú)締下百萬冊銷售量的格蘭黛斯(Almudena Gandes),沈潛四年,年度以《沉悶的空氣》(Los aires difíciles) 挑戰自己創作的轉折獲得佳評。歐梅多和莎拉在盛夏的八月在地中海陽光海岸落腳,因幫傭居間協調,讓彼此打開心房,得知彼此一段不愉快的過去,因而從馬德里遠避他鄉。兩人試圖在異地重建自己的人生,是逃避抑或開啟新人生,是環境抑或人為因素?那一處呼息的空氣不沈悶?格蘭黛斯並沒有給答案,但是透過兩位主角傳遞每個人選擇他認為是清新的空氣的地方的權利。

名記者愛爾維拉•林朵(Elvira Lindo),也嘗試轉換筆路開拓個人創作之路。今年刻正以成功塑造童書人物《馬諾利多•加佛達斯》(Manolito Gafotas)在青少年/童書系列締造佳績,隨即再以《比死亡更難預料》(Algo más inesperado que la muerte)贏得掌聲。《比》書有著十九世紀西班牙寫實主義大家加爾多斯(B. Pérez Galdós)的《兩個女人的命運》(Fortunata y Jacinta)的影痕,愛拉麗雅和特蕾莎兩個不同身份的女人,不同的際遇最後遇見相同的男人,兩人的地位左右她們對愛的抉擇與態度,人物情節鋪陳煞像一齣古典舞台劇,林朵筆力頗受文壇期許。

此外,以拉美作家依賴歐洲開拓市場的情況審視,新世代作家迄今泰半以選集的集體出版方式初試啼聲,尚難正名以異軍之姿突起,要像西班牙大眾小說家貝雷茲•雷維德六、七年來持續一年一部作品的曝光率與市場則更是馬拉松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