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開卷周報>>1999年9月23日)

 委內瑞拉最高榮譽的文學獎─以故總統，亦是名作家羅幕洛‧加耶哥斯(Rómulo Gallegos, 1884-1969)為名的「羅幕洛‧加耶哥斯文學獎」今年頒給旅居西班牙的智利作家羅貝托‧波拉紐(Roberto Bolaño，1953-)的長篇小說<<荒野偵探>>(Los detectives salvajes)。以詩起家，四十三歲才開始寫小說的波拉紐，一九九六年迄今已有六部長、短篇小說的成績─新近正要面世的小說<<護身符>>(Amuleto)和短篇小說集<<所多瑪城的先知>>(Sabios de Sodoma)尚未加入評論與書市的戰場，先前的<<美洲的納粹文學>>(La literatura nazi en América)，<<遙遠星辰>>(Estrella distante)，<<打電話>>(Llamadas telefónicas)則是小說創作之路的試金石，至今較受矚目且被廣為探討仍是這部得獎作<<荒野偵探>>。

和許多智利流亡作家一樣，波拉紐也是一九七三年智利政變的犧牲者，漂泊異地，客居西國已二十載。<<荒野偵探>>必然是凝結如此浪跡天涯的心路歷程，而有這樣一個無止境的旅程的故事架構。<<荒野偵探>>去年底面世，隨即獲得年度好書的佳評，但其結構、敘述與人物的塑造呈現出小說家在摸索與模仿中試圖創出新格的嘗試。

 

<<荒野偵探>>帶有波拉紐半自傳的色彩，小說描述阿杜洛‧貝拉諾(與作者姓發音相近)和尤利西斯‧利馬兩人，有著若干相同且奇特的背景─販毒、寫詩、喜好居無定所的漂泊之旅─兩人屬於二O年代墨西哥一個─反權威、反傳統、反崇拜，標榜以真心肺腑發聲創作的前衛詩派，稱之為「根深柢固」(real visceralista)的團體，兩人邁向無目的地之旅，要去尋找「根深柢固」詩社的前輩─在墨西哥革命中失蹤的女作家帝娜赫蘿(Cesárea Tinajero)。這個「尋找失蹤者」的目的卻是要讓自己成為另一個失蹤者的企圖，兩人雖然意向類同，卻幾乎不曾相遇，貝拉諾深入非洲，尤利西斯‧利馬則在墨西哥、法國、以色列、尼加拉瓜等地駐足，兩人似荒野偵探，四處打游擊，琳瑯滿目的地理名詞隨著旅遊路線一一浮現，一個「歷程」重於「目的尋找」的永恆之旅，也是一個無止境的隱遁之遊。兩人的行蹤透過六、七十位與兩人偶遇的經歷的人物敘述交待，因此，每一次的偶遇都是一段獨立的故事，讓小說以開放式的結構鋪陳，儼然是一部短篇小說集大全。

作品「自我互文」的書寫在拉美作家中屢見不鮮，從馬奎斯、尤薩至幕帝斯(Alvaro Mutis)以降，小說家試圖建立小說「連續劇」的特色或張力，同樣的人物、類似的情節會反覆出現在不同作品裏，如貝拉諾的角色在波拉紐先前的作品已出現過，在<<荒>>書中繼續他小說生命的歷程。如果沒有生動的故事張力支撐，極易疲軟，這是拉美作家跨越新舊風格的一個摸索試驗期，也是波拉紐此輩作家有待考驗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