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開卷周報>>2000427)

 

新世紀「歐元」正式登場,歐盟勢力益發強大,舊大陸經歷數十年捨棄歧見凝聚共識的整合,考驗這個重新建構的共同體裏每個組合的成員,他們要如何在區域的地方主義、本身的國家意識和整體概括的民族主義中調適,應是能否創造新紀元的關鍵與努力的目標。新大陸的人民曾慣以「我們的美洲」來稱呼那塊被殖民的「想像的共同體」;今日的歐洲要如何體現官方推動的實質共同體?看似政治、經濟的議題,深層結構中有更多文化的意涵。

 

西班牙學者班涅伊多(José María Beneyto)的著作<<悲劇與理性:二十世紀西班牙思想的歐洲>>(Tragedia y razón. Europa en el pensamiento español del siglo XX)便著墨一世紀以來,「歐洲」這個符號對西班牙文化的影響與衝擊,並點出歐盟運作中,西班牙該如何自處與改變思維的方向。二十世紀兩次大戰的浩劫悲劇肇始於歐洲─歐洲是「禍源」─但她也是象徵「文化文明」的古老圖騰,戰後歐洲以她的理性應對,迅速站起,成為全球的典範。

 

然而,無論是大戰的浩劫或是社會、民主、政經的加速建設,西班牙均缺席─先是內憂無暇他顧,後是獨裁封閉;西班牙在歐洲的諸多「例外」特性造成她身分疏離,產生認同危機,甚至嚴重衰頹落後。弔詭的是,在思想建立與傳遞中,西國文人思想家卻有先見貢獻,早先一步在文學與論述中標榜西方/歐洲的理性有必要延展並擴大至人類其他領域的思維,呼籲西班牙起而效尤的卓見。這也是班涅伊多在<<>>書剖析的重點,他結合西班牙二十世紀八位文人的思想論述,針對國族認同、民族主義、文化再造等問題,提出西班牙與歐洲雙向學習、超越傳統的民族主義意識,共同迎向全球化的必然趨勢。

 

八位思想家的論述重點包括九八年代先後文人─哥斯達(Joaquín Costa)、坎尼維(Angel Ganivet)等人呼籲的西班牙「再造運動」(Regeneralismo),以及烏納穆諾(Miguel de Unamuno)<<論地方主義>>,主張「泛伊比利文化」─西班牙歐洲化,歐洲伊比利化;另外,則是美學思想大師奧德嘉‧嘉塞(José Ortega y Gasset)於一九三O年提出的<<群眾暴動>>,點出西班牙的社會危機,主張以歐洲文化當作治療「無脊椎西班牙」(La España invertebrada,軟骨、無生氣)的良藥;其餘如馬達里亞加(Salvador Madariaga)<<英國人,法國人,西班牙人>>;萊因‧恩德拉果(Pedro Laín Entrago)<<我們以什麼稱西班牙>>,馬利亞斯(Julián Marías), 桑布拉諾(María Zambrano)等人均著眼「問題西班牙」提出針砭,而班涅伊多則將這些真知納入他的智庫,以歐體創始人莫內之語:「如果可以從頭開始,我將從文化著手」與同胞共勉。

 

西班牙從拿破崙的「非洲始自庇里牛斯山」到一九八六年加入歐體的「成為歐洲的加州」願景,千禧年的腳步勢必以有節奏的加速度,以期迎頭趕上或並駕齊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