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開卷周報>>199794)

 

我回來了

願相信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帶著最壞與最好的過往歸鄉

記憶中的路如此熟悉

卻也讓我這般驚訝異常

 

班涅德堤(Mario Benedetti1920)這首詩正是新作<<野台戲>>(Andamios)的最佳詮釋。兩年半的筆耕﹐年屆七十七的烏拉圭小說家兼詩人班涅德堤完成這部剖析自己一生的主題流亡與回歸生涯的自傳型小說。七十五個單元﹐彼此獨立又相互牽引﹐獨白﹐對話﹐回憶﹐夢境自成一章節﹐有短篇小說格式﹐有詩作﹐有雜文﹐也有書信體﹐恰似作品已逾七十部的班涅德堤一生創作文類集大成。

 

<<野台戲>>的原文 “andamio原有「臨時腳架」﹐「漂泊流浪」之意。然班涅德堤在此作品中描述主題並非「流亡」﹐而是「回流」敘述拉丁美洲流亡歐洲的知識份子﹐在八O年代祖國步上憲政民主之路後還鄉的感觸與際遇。流亡生涯本如失根的浮萍﹐而「回流」返鄉歸故里卻發現紮根亦不易。那麼一生的流亡回歸都彷彿一齣齣野台戲﹐永遠「演」無定所。一九七三年至一九八五年十二年的流亡生涯讓班涅德堤溯源編織了七十五齣野台戲﹐一如完成作品時的年歲﹐以自己的心路歷程透視其他回流文人的矛盾心情。

 

四十七歲的哈比葉‧蒙特斯﹐在祖國結束軍事獨裁後歸鄉﹐昔日舊識巴加斯已位居政黨要津﹔塞萬多仍喜玩弄權術﹐專打小報告﹔費爾明因政治迫害十二年獄中囚﹔雷安德羅不改疑神疑鬼心態﹐但依然忠誠可賴十二年的隔離已改變世界的容顏﹐相遇重逢可喜﹐因為還有更多「不遇」的遺憾﹐那些當年來不及走而遇害的人﹐那些踉蹌而逃﹐視祖國如洪水猛獸而不願回顧的子民﹐那些身雖在﹐心智已喪的無知人﹐那些苟且偷生無顏見故人的人流亡與回流交織著獨裁的夢魘﹐漂泊的孤寂﹐何處是我家的迷惘﹐隱藏其後則是懷鄉的愁緒﹐「吾土吾民」休戚與共的民族情感。班涅德堤的<<野台戲>>演出每個同胞的面孔﹐也演活了自己。

 

兩個月內陸續接受西班牙兩所大學頒贈榮譽博士學位﹐班涅德堤戲稱是年老的象徵。然隨著<<野台戲>>的回響﹐更加緊腳步整理詩作﹐希與愛詩人分享他的新詩集﹐這股出書勁兒似未見老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