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月19日,人間副刊)  

 

在橄欖樹的陪伴下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塞拉辭世

一九八九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西班牙作家塞拉於前天過世。塞拉名作<<蜂巢>>與   <<杜瓦特家族>> 均已譯為中文。本刊特邀他的中譯者、也是多年好友張淑英教授撰文追憶。

 

        得到訊息,立刻打電話到西班牙,此刻塞拉家裡只能留話給幫傭。我找到我們彼此的詩人好朋友塞拉傳記作者加西亞•馬金納,他說塞拉逝世前,他緊握他的手,並以塞拉常常自勉的話鼓勵他:「堅持到底者,終會贏得勝利」。但是,這次,心臟疾病無力再堅持。我留西生涯中有幸認識的兩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斯(一九九八年逝世)和塞拉都已告別人世,而塞拉曾於一九九四年訪台一周,對於台灣讀者和我,自然有更深一層情感。

 

最後一次和塞拉見面是一九九八年暑假,基金會舉辦的第三屆「塞拉作品國際學術研討會」,基金會邀請我做一場學術演講,談論〈塞拉作品與中譯研究〉。藉機認識基金會的設施和規劃,彼時塞拉告訴我,基金會這條「聖母瑪麗亞道」可能會改名為「塞拉大道」,對街教堂旁那塊陰涼空地就是他逝世後「喘息」的地方,十八日下午塞拉遺體將從馬德里運到巴特龍市基金會會址安葬,依塞拉遺言,一株橄欖樹伴他魂魄歸去。

 

兩年前,他因心臟疾病裝上心律調整器,自此身體每下愈況,雖然時而會和塞拉妻子瑪麗娜電話聊天,但塞拉的身體狀況和午睡習慣,不見得能每次和他談上話。最後一次是聖誕節前夕,已經病弱的他仍然表示硬朗,他提到國家圖書館剛舉辦完〈〈蜂巢〉〉五十週年紀念活動,成立兩年的馬德里塞拉大學也漸步入軌道,二OOO年童年憶往的作品〈〈玫瑰〉〉(La rosa) 重新審定出版,二OO二年是〈〈杜瓦特家族〉〉六O週年,基金會計畫再辦作品相關學術研討會,而他自己,一九九九年也完成十年前得諾貝爾獎時的承諾:完成加利西亞三部曲最後一部〈〈黃楊木〉〉(Madera de boj)的長篇小說,從故鄉這塊羅馬人所稱的「地的盡頭」,寫出加利西亞人的海洋之歌。

 

塞拉最後一次參與文化活動是十二月上旬參與塞萬提斯文學獎評審,他常謂:一旦停止活動,可能便是生命終結之時。此刻,他不再奔波,如同加西亞•馬金納所言,塞拉已去,從今以後長存者就是塞拉的作品,也只有作品能夠「堅持到底」。

和塞拉相距近五十歲的我,時常覺得當他的「朋友」是一種「逾越尺度的榮耀」,然而和瑪麗娜年齡相近又讓我覺得可以處之泰然。

塞拉於西班牙時間十七日早上八時逝世馬德里醫院,台灣時間晚間八時我收到助理e-mail,他已整理完九四年我所寫關於塞拉訪台的手稿電子檔,準備上網到個人網頁上為塞拉做專輯資料庫,我給他的回覆是:「塞拉今晨病逝」。

冥冥之中,這是一項送他歸去的紀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