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鈴…鈴…鈴…」鬧鐘鐘面顯示六點半,睡意正濃的我伸出手關掉吵鬧的源頭,重新在床上找到最舒適的位置,蜷縮在溫暖的被窩中,我滿足地幾乎要發出如小貓般的咕嚕聲,繼續做著剛才被鬧鐘打斷的美夢。
「叩、叩、叩…韻筑呀,該起床了喔!已經七點了,上課快遲到了!」唔,這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啊,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聽過耶,是媽媽的聲音嗎?不管啦,繼續快樂地和我的美夢約會。
「砰、砰、砰、砰、砰…王韻筑,你是起床了沒呀?你再不起床我就不載妳了,讓你上課遲到算了!」伴隨著巨大拍門聲的是爸爸不耐煩的催促聲,嚇得我從床上跳起來,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叫我起床有必要這麼大聲嗎?我又不是聾子。一邊咕噥抱怨著,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結束和周公的棋局,離開溫暖舒適的被窩起床。睜著我惺忪的睡眼看一下鬧鐘,七點三十分,天哪,我上課要遲到了!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到浴室盥洗,「啊!」發出一聲慘叫,我不小心把牙膏當洗面乳用了,難怪覺得怎麼臉上這麼刺激,不管了,反正都是清潔劑就別計較了。火速套上媽媽幫我燙好的制服,揹著沉重的書包,帶著媽媽做的愛心早點,跳上爸爸早已經發動的車子,一路往學校狂飆,開始了我平常的一天。
呼,正好趕上校門關上的那一刻,不管爸爸還在碎碎唸些什麼,拎著我的書包和早餐衝下車,在教官和糾察隊的注視下快步進入校園。早自習時愉快地吃著我的早餐,心中還慶幸著沒有遲到,為著早上的驚險而感到腎上腺分泌時的振奮,整個人神清氣爽,精神大好。但是第一節上課後,情況就沒這麼樂觀了,歷史老師在台上滔滔不絕地述說著中國五千年的悠久歷史,看他那慷慨激昂的模樣,活像是自己就是那率領大批軍隊出征,打敗匈奴使之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大將軍,讓我有了宛如回到古代戰場的錯覺。上完兩堂歷史課後,我覺得疲累不堪,全身虛脫無力。這也難怪了,在短短的兩小時內,就經歷了那麼多場戰役,再強壯的人都會吃不消,更何況我只是個小女子。
接下來是數學課,數學老師帶著眼鏡,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走了進來,令我不禁正襟危坐起來。雖然數學老師的解說精闢透徹,而且見解獨到,但是經過剛才歷史課的摧殘後,我的生命值已經所剩不多,再加上時間接近中午,我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叫,血糖降低的結果使得我昏昏欲睡,精神渙散。抬頭環視全班同學,僅有少數不屈不撓的勇士們仍在做拼死的奮戰,努力想要在這一片混戰中殺出一條血路;其他的同學們早已陣亡,以各種姿勢仆倒在桌上睡成一片,只差口水沒有流出來;更多的是像我一樣,雖然仍然努力撐著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睜開如膠似漆的雙眼,但是其實心思早就不知道神遊到哪去了。
「噹、噹、噹、噹…」下課的鐘聲解救了我們,全班迅速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整裝蓄勢待發,待數學老師下課的聖旨一下,教室瞬間成了空城,大家一窩蜂地覓食去了,活像是一群難民,只留下數學老師好整以暇地收拾東西,緩步走出教室,仍然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午餐時間是一片擾攘,聊天、打鬧、嬉戲,用青春交織成一片歡樂的氣氛,就像正午的陽光一樣充滿活力。午餐過後,倦極了的鳥兒們都睡了,陽光流瀉在教室中,輕輕地撫過每張年輕美好的臉龐,投射出神祕的光影,幻化成一幅印象派的畫作。
下午的時光呈現出一陣悠閒的氣息,但與之不相襯的是,我正在上艱澀的物理課。我的身體被困在教室中,但我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對外頭美好的陽光與景色發出渴望的眼神。「唉!」我嘆了口氣,為糟蹋這美好的時光而嘆息,這樣好的陽光,這樣好的天氣,這合該是個出去郊遊的大好日子,而不是坐在教室裡聽白髮斑斑的物理老師講述對我的腦袋而言和外星文沒兩樣的物理。「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我很喜歡這句話,但是目前的情況並不允許我去實行。收回與外頭美景繾綣的目光,認命地抄下黑板上大片大片的板書,用公式與算式填滿我空白的筆記本,再用彩筆註解,為我的筆記增添些許色彩。
沉悶的物理課差點悶壞了我們這群好動的鳥兒,該是活動筋骨的時候了。我們如獲大赦地外放到小小的操場上體育課,午後的陽光已經不似中午毒辣,反而有種柔和的溫暖,正是適合運動的好天氣。先是繞著操場慢跑幾圈熱身,雖說是慢跑,其實卻大有連絡情誼的性質,一路上大夥兒不停地閒聊,跑步反而變成了附加性質。做完一系列的暖身操後,歡樂的排球比賽開打了!歡樂排球真的很歡樂,我們只遵守最基本的原則,也不計分,有人把球打壞了,沒有人出聲指責,只有不帶嘲諷的揶揄,讓氣氛更加歡樂。運動和娛樂的雙重目的都達到了,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一出校門就看見熟悉的墨綠色「車影」,果然是媽媽來載我了。剛才上體育課消耗體力的疲倦,在上車放鬆後迸現了,吹著涼涼的冷氣,倚著車上舒適的座椅,我很快地就又和周公下棋去了。我睡得很香很甜,毫無防備,完全沒有一丁點意識到接下來將會發生恐怖事件。
「叩」我的頭響亮地撞在車窗上,我從睡夢中醒來,用手揉著頭被撞痛的部位,正想出聲抱怨時,突然瞥見媽媽一臉神情肅穆,不,該說是非常緊張戒備的神情,讓我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同時我注意到車身搖晃地很厲害,天哪,媽媽竟然在大馬路上蛇行,這真是天大的新聞,媽媽一向最討厭那些蛇行的駕駛,所以媽媽平常總是中規中矩地開車。當我瞄到儀表板上的時速表時,我的眼睛更是瞬間瞪得比銅鈴還大,80km/hr,我看錯了吧,再看一次,100km/hr了,這裡不是高速公路耶。當我正想出聲「提醒」媽媽時,卻被媽媽臉上驚慌失措,又堅定嚴肅的複雜神情給震懾住了,我也被媽媽感染了那種有大事發生的緊張心情,腎上腺素瞬間大量分泌,讓我也進入戒備狀態。雖然我仍然默不作聲,但是心裡卻不斷地冒出一大堆問號,心想回去要告訴爸爸這件反常的事。
突然一台黑色賓士車超車了,在馬路上超車和被超車原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引起我注意的是黑色賓士車中坐在副駕駛座的人竟將他的頭手伸出窗外,這或許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他是整個人伸出車窗外,身體扭轉成面向後面的姿勢…最驚悚的是,他手上拿著一把槍,而且,槍口對著我們!!!持槍的人滿臉橫肉,殺氣騰騰,一看就知道是個狠腳色;我和媽媽則是已經驚嚇過度,連話都說不出來,更遑論要有所反應了。兩車就這樣保持一前一後的對峙著,空氣似乎凝結了。整個時空凍結在我們和他打照面的那一瞬間,他定定地盯著我們看了幾秒鐘,感覺像是永遠不會結束似的長久。但是突然間,時間又恢復流動了,持槍的人撂下一句「對不起」之後揚長而去,而這句「對不起」像是音爆似的震得我和媽媽耳膜發疼,只能呆呆地目送黑色賓士車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