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部落----司馬庫斯

  一個和我完全沒相關的地名,和地圖上偏遠的一小角,只因為它特別,使得「司馬庫斯」這地名便印在我的腦海裡,淡淡地,但它就是存在。

  大二上寒假快結束的時候,和女友小翊及她的兩個友人,坐上了一台暗紅色的克萊斯勒,就這樣前往目的地----新竹。小翊和她朋友「珊」是要好的朋友,我及「貴豪」則分別是她們的男友,一路上彼此聊著天也說著旅行的計畫。

  珊說著:「這路這麼塞,這樣不知要多久才會到新竹。」

  小翊接著說:「不知是那兩個人晚到了半小時,才會遇到了上班時間。哼!」兩人的口氣聽得出來是多年的好友。

  遲到的原因被珊輕描淡寫的帶過了,其實大家都不是很在意。珊說:「不過今天我們的目的地那裡呀?」

  「啊?妳還不知唷,我不是叫妳去看司馬庫斯的網站了嗎?就是先到內灣,再去爬李崠山,晚上去超刺激的司庫斯,哈,ㄟ,你說一下吧!詳細大概要幾點到。」

  小翊望著我要我說,畢竟我才是這趟旅行的主要規畫者:「嗯,我原本預計大概九點多到,但是看現在的塞車情形,可能一定要十點後才能到吧。中午應該會在內灣吃午餐。離開了內灣,下午就去爬李崠山古堡,然後去司馬庫斯,希望最晚五點一定要到,因為山區較快天黑,而且怕太晚,山路路況危險,喏,這是尖石鄉的地圖。」我大概把今天我希望的行程和司機珊說了。

  「哇!這圖那來的呀,這麼詳細,ㄟ,貴豪,你先幫我拿著。」珊因為要開車,只看了一下地圖。

  在以擁有火車站而有名的內灣待了一段時間,便又開車前往李崠山古堡。一路上的綠山綠草,並不能說很吸引我,因為常常在郊外旅行,看慣了。但是卻有一種刺激感,是坐遊覽車或是全家一起坐車出遊所感受不到的。可能是因為去的人都是同學朋友,也可能是因為旅遊計畫是自己規畫的,有一種挑戰性。反正無論怎樣,可能就是一種家裡沒大人的快感吧!如果我來的地方是我去過的,那我就可以用在地熟人的方式帶朋友走這地方;如果是我沒來過的地方,我喜歡自己探險,是一種探索無知的快樂吧,不過有時卻也過了火了點。

  李棟山古堡也是我計畫的行程之一,其實整個旅程全是我計畫的。這次的旅遊點大多是爬山,我喜歡爬山。而李棟山會吸引我,不只是它是一個爬山的地方,到處都有爬山的地方,為何到了新竹還能看上它?「古堡」兩個字,加上在深山中,在在都吸引著我到這地方拜訪。

  在爬山的過程中,只見我們四人在綠樹山中的話語聲,和靜靜的風聲,沒別人了。到了視野較好的地方,我總喜歡大喊,我把其他人叫了住:「大家在這休息一下吧!」

  「哇!好涼喔!」「哇……」我先大叫了一聲。

  珊說:「咦,要不大家一起來大叫!」

  小翊很快就說:「好!」我當然是都沒問題的呀。

  珊帶著大家:「一……二……三!」

  「哇……」大家開心的叫著,笑著。

  「你們好呀……」突然冒出的聲音。

  「咦,有人回答耶!」珊說。

  「該不會是山下的那小部落,我們開車有看到的!」小翊說。

  「應該是沒錯啦!這附近也只有看到那一個地方有人。不過從山下那麼遠還可以那麼大聲,真不簡單。」我接著說。

  「哈!我們也來回他話吧。」珊說。

  「那……要回什麼呢?」小翊說。

  「就先回『你也好呀』,再加個『情人節快樂』,你們說怎樣?」珊很快的又有點子了,竟還可以想到用今天是情人節來加詞。

  「好呀!這主意好讚唷!」小翊很興奮地說。

  我們也大叫了回去,想再聽聽會不會再有什麼回音。果然,不久後也傳回來了聲音,傳回的話該我們都大笑了,因為他傳的是「你們快樂我不快樂」。經過了這有趣的插曲後,我們又再度往上爬了。

  「到啦!」大家齊聲的叫到!一個城門形的石牆就出現在眼前,讓我們迫不急待的往裡面跑,明明都累了,但還是很想爭睹看城牆內是什麼。結果,只有一堆荒煙漫草和一些標高和電塔的設備。不過殘破的城牆,卻道出了當年日本治台初期,在這山頂修築碉堡部署大砲,鎮壓不願被其統治的泰雅族人的這段歷史。砲不在人,日本人也不在了,但屹立的城牆,永遠是這段歷史的見證。當大家探看標高一九一三的座標和其它什麼東東的時候,我靠著地上的廢油罐,再踩著牆中的砲口,站在城牆上了。

  「哇!雲海!哇……超讚的!大家要不上來看。」我首先發現這祕密。原來幾乎快隱沒在高二三公尺的雜草城牆外,是別有一番天空呀!永遠懷著一份好奇心,就永遠會得到一份意外的驚喜,這話真不錯!

  接著把大家都接上來,手牽著手走到視野最好的地方。雖然遠處還有更高的山,但眼前這一幕,被山包圍的白雲,又似乎是白雲包圍著我們,總而言之,我們在雲上,這是不爭的事實。爬山快一個小時至此,算是一個最圓滿的結果了!

  天漸漸黑了,我提醒著珊要快一點了,因為天快黑了。到了秀巒檢查哨時,趁著警察看證件抄資料時,我們走出車外稍作伸腳拉手的動作,坐了太久的車,難免悶著。告示寫著「往司馬庫斯,八十分鐘」。

  「還有八十分鐘,到那一定天黑的,還真久,不知前面是怎樣的路。呀!好累!」我自己想著。

  好景不常,之前還可安坐在後座的我和小翊,被柏油路漸漸由石頭小徑取代,給搖晃了起來。一直搖晃的我們,再怎樣也打不了瞌睡了,我便作珊的第三隻、第四隻眼,一車有八隻眼,緊緊的看著車外,因為不大的車道,會車還嫌不足,再外面就是懸崖了。我們的心就跟著車在那噗通噗通的彈上彈下的,又時時刻刻跟著懸崖邊懸在一頭,高山寒鴉不知為何總群聚在我們前方的一株枯樹上,呀呀的叫著。往部落的車似乎只有我們,其實今天看到往內走的車大概也只有我們。倒是有幾台機車對向而過,我是沒注意到他們的表情啦,不過聽貴豪說是那種奸笑,一種看了會有點毛骨悚然的笑容,可惜我沒來得及注意這深刻的一面。

  我們已被這不斷的石頭路面震得心神不寧了,離開檢查哨有一個小時了吧,我們還在山裡,前面是山後面也是山,我們在山的那裡呀!突然,打斷我們石頭、樹、石頭、樹……的景象的是,一座大橋!一座紫色的拱橋,因為顏色太新太顯眼,我們遠遠的就注意到了,且是一直注意。「司馬庫斯大橋」,它是否意味著我們快到了呢?橋上的路面是嶄新的柏油路面,車不知不覺慢了下來,我們的心也跟著平緩了下來,過了之後,心又開始噗通上下了起來。荒山中的一條紫橋,多麼突兀的景象呀,雖然是唯一的柏油路,但卻是都市文明開始走入一個部落一角的證明。

  突然,前面的路是一片大水坑。車停了,珊開口說了:「前面的水不知多深耶!」

  「那我們下車讓車輕一點吧!」我立刻提了這方法,並打開車門了。

  貴豪拿起路旁的一條木條,真的去測測那水有深,說:「不深啦,車子可過啦!」

  我們就在一旁看著珊一個人開過這水坑,車開過來了,也停了。我卻拿起旁邊的一小塊石頭打起水飄了,「哈!三個,這邊的石頭還真好丟。」路旁盡是山上塌下來的碎石,大多是一片片的。

  「我也來!」小翊也拿起來比賽了。

  珊也索性出了車門玩起來了,「哈哈哈!五個!」

  「還會轉彎耶!哈」

  「乾脆丟到水坑變平好了。」

  看來我們真的坐車坐到累了,連這也玩那麼久,不過說真的,還真好玩!

  黑黑的一片,我們己不能再幫珊作什麼了呢!車行至此,我們只能和著這車生死與共了。我握著小翊的手,在暗暗中看著彼此,我們的眼神是帶點倦怠的,但卻又懷著希望。天空是藍黑色的,天空的邊緣的黑色的,山的形狀是清楚的,黑色的一座座山環伺,我們像是在山腰吧,又或是近谷中。冷氣隆隆聲是這是唯一持續不斷的聲音,除了這聲音,聽不到了,或許當我們的車開入了山谷中,也沒人知道吧。打開窗戶,盛夏中的風,竟是這麼的刺骨,又是這麼的陰森。愈走進黑色,愈是面著寒風,心臟的跳動頻率感覺就愈快,快到連呼吸都變了,似乎空氣也稀薄了起來。生長在大都市的人,大概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會知道什麼叫「黑色」吧!但在這時候,黑色就在我們身旁,我們像是四隻貓頭鷹,轉動著眼睛,似乎急著去找到那兒有著一絲的光線。

  前面好像有路燈耶!」不甘一直生活在黑色的我們,在前方似乎看到了許久沒見到的路燈。馬路必竟是有盡頭的,人路或許就不一定了。

  「前方好像有個牌坊什麼的。」

  「燈愈來愈多了耶,哇喔!我們總算到了。」

  「先找旅館吧!」我的建議。

  安靜的一個部落,大概才六點多吧,一點聲音都沒有,路燈只是象徵性的有個五六盞而已,從這每個房子的燈看來,大概只有二十來戶居民吧。我們的車子開得慢慢的,我們是在等人,總要有人告訴我們那裡是旅館吧。

  不久,總算那來的一台小貨車,我們把他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請問思典山莊在那?」我問了,思典山莊是我們之前決定要住的地方。

  「幾里呀啦……」他說的話我聽不太清楚,我知是國語,但是很不標準。

  「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說清楚一點。」

  「幾里呱啦……」仍然不很清楚,但他加些肢體的動作讓我較為了解一些。

  還在試著交談當中,從一個有霓虹燈的木造屋(其實這兒幾乎都是木造)走出了個人,是向我們走來。小貨車的司機叫我們去問她,我向他道謝後,他就開走了,是向外走去,今天似乎大家都把車往外開。

  「不好意思,我們想要找旅館,請問那裡是思典山莊?」我再問了一次。

  「跟我來!」她這麼說著。

  「今晚有多少旅客呀?」我開始閒話了起來。

  「唷!你們是今天的第一客人。」她答到。

  「咦!平常妳們都是這麼少人的嗎?」

  「喔,我們通常要有團體來才會比較多人,或是假日也才比較有人,今天不是假日(星期五),沒人。」

  他把一個大概三四層的房子的門打開,這是一間木屋,有紅色的鐵屋頂。打開了燈,這裡有一些特產和旅遊簡介什麼的,才總算比較像一個旅遊的景點吧。他們是集中管理旅館的,所有的旅店都在這兒訂,這裡就是我們要的恩典山莊。原來他們每天都會派人顧旅館,煮飯,管理這裡唯一個商店。

  把我們房間的事弄好後,也把東西放好,珊問了她:「這裡有賣吃的東西嗎?」

  「我們都會派人煮東西的,但是因為今天沒客人,所以不會煮。有間商店,等一下我帶妳們去。」

  「那會開到幾點?」我接著問。

  「其實差不多該關了,妳們等一下把要的東西快買齊,我就會關了。」

  「那我們要吃泡麵的熱水有沒有?」我問。

  「有,一樣在那商店,等一下一起去拿。」

  走在帶路人的後面,眼睛是好奇的到處看看。原來剛才的霓虹燈的木造屋就是商店,門上有個「司馬庫斯旅客服務中心」的牌子, 是用很別緻的字型寫成的,對了,從之前看到的都是很別緻的字。在這「服務中心」內,雖然只有一點點東西,該有的飲料、泡麵、餅乾,就沒了,但我們還是發揮了都市人該有的逛街熱。因為我之前就和大家說,這裡應該沒什吃的,有也是很貴的吧,所以要大家自己帶足夠的水和吃的上來。像我就帶了夠我吃三四餐的東西,不過小翊還是幫我們買了一罐運動飲料。珊和貴豪從出發前的準備就很大條,什麼都沒帶齊,所以買得比較多,我和他說我的泡麵可以分一二碗給他們,不用買太多。

  再一次走出我們的房間時,我們是帶著悠閒的心情,不再有害怕的感覺了。雖然這裡一樣是那麼的黑,但卻是全山中最亮的地方;雖然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但卻是全山中最能感受到人氣的地方。沒關係,只要知道這地方不是只有我們四人就好了,族人都在屋內,屋外的空氣、顏色、天空,都是屬於我們的。一般人找到了旅館後,就會放著行李走出旅館,到處走走。在這裡沒有人們要找的夜市、遊戲場、卡拉OK等世俗的「景點」,但有的是大自然的黑夜,有的是一種立在部落的存在感。黑夜中,有找尋的樂趣,比如走進一個他們的高塔,上去倒別有一番滋味。

  畢竟我們還是這裡的陌生人,或許這裡的人或自然是歡迎我們的,但其它的生物如狗,可能一時間沒法適應我們的存在,一感到我們的接近,就吠個不斷。為了不想打斷這該屬於這地方的寧靜,及原本該有的氣流聲息,悄悄的回到了我們的旅館。當我們一回到房間,黑色部落的空氣又沉澱了下來,但它之前給人的沉重感覺,漸漸地,親和了許多,它,大概是溫暖的黑色吧!

  房間的桌上放著兩張旅遊簡介,不禁讓我仔細的閱讀:

  「很久以前,一支由馬庫斯(Mangus)率顉的隊伍,在雪山北支稜東泰野寒山附山近落腳,建立部落。後世的子孫為了紀念他,便將部落名為『司馬庫斯』,此即為部落名稱的由來。」 

  「當尖石鄉其他的部落正享受道路所帶來的便利時,雙腳仍是司馬庫斯族人最主要的交通工具。但在民國八十年時,一個夢讓一切有了改變。祖先以托夢的方式,告訴部落長老在司馬庫斯東方有神木群,有一天部落會像拉拉山一樣的熱鬧。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它的的確確在司馬庫斯發生。族人虔誠的信仰、堅守土地與認真的生活態度,讓祖先的話語真正在部落生根茁壯。」

  「位於一千六百公尺的稜線上的司馬庫斯,向有『黑色部落』之稱,曾為台灣唯一無公路通達的部落,一向給人遙遠且神祕的感覺,但隨著神木群的發現及道路通車,純樸的山村也開始有了民宿及餐廳。」

  一段歷史就在此展開了,我很高興我身在其中。且簡介上還有幾句聽起來不錯的短語:

  「若只把神木當成是來司馬庫斯的唯一目的,您將會忽略在這過程中種種,獨特的景觀與珍貴的人文意涵,因為,這裡住的是一群懂山的人。」幾句短短的話,更把這地方說的生動透澈。除了這些,簡介的角落還有個令我驚奇的一行字:版面構成,國立台灣大學司馬庫斯社。原來台灣大學真的是社團豐富呀!

  如果說黑色是他們代表色,也真不錯,但實心的顏色呢?卻沒有個一定。早晨,讓我看個明白。沒有了那黑色的面紗,原來,司馬庫斯是那麼地……讓人感動吧!一種只有自己來品嘗才能了解的滋味。在綠色的一個小坑中,座落著一二十間的木房,讓我突然有種穿著原住民的服飾,拿著獵槍找尋野獸氣味的想像,似乎這樣才該配上這塊土地。靜靜的大地,聽不到城市的喧囂,更真切一點,這裡簡直就是自然的家,它的的老家大概就在這吧,一個和人真正共存的自然。一種和身體渾然一體的氣息,就這樣輕輕地,很順暢的流入我的身體打通我的任督二脈。新鮮的氣味,讓人忘記剛起床的床氣,讓人能瞬間回神,迫不及待的想走入這片自然。

  「珊、貴豪,該出發囉!六點了!」我急著想用腳走感受這片土地了!

  「哇,外面天氣真好,天空還真藍呀!」把頭探出門外的珊說著。

  「對呀,還不趕快出來,出發了啦。」翊也催著。

  四人就這樣起了個一大早出發了,其實也不是太早,因為看到有旅行社推這裡的團,都是五點就起床了。不過山中五點不是一片黑嗎?算了。

  「哇!原來司馬庫斯這麼美唷!哇……」珊說。

  「妳才知道唷!我之前的直覺絕對是好的呀!」小翊拍拍珊的肩膀得意的說。
  
  「白天才知道這裡是這樣的呀,晚上都看不到!」珊說。

  「哇,這裡每個指示牌都好別緻,妳們看,這『司馬庫斯』的四個字,好可愛。」我指著我們住的旅館前的一個立牌說著。

  「照相!」小翊叫到。

  「好!」我也想照。

  「我想我們四個人一起照,要不?等爬回來,部落有人在時,再找人幫我們照。」珊說。

  「也好,神木正等著我們呢!」

  我們往我們來的路反方向走著,先到了一個涼亭,這時看到的是----從山中升上來的太陽。似乎一起都因此發光發熱了,整個原先黑色夜晚,在一道道光芒的掃瞄下,充滿了希望的亮光。

  「地圖上說的是,這亭子開始,差不多就是開頭,要五公里到神木區。」我說著。

  「走在水泥路上真不像是在爬山,難道整山都是這樣嗎?」珊問。

  「地圖上說大概走到一個『請維護自然生態環境』的告示牌,就比較沒水泥路面了吧!」我說。

  雖然約一千五公尺的山上,卻沒有涼或冷的感覺,尤其是開始爬山後,是熱到不行了,讓我原本有穿的薄外套也不穿了。真的就大概地圖所說,不只是走了用土「做」的古道,更是走入了林中。

  「小心!路滑!」有時會有一步的泥土路比較滑,我們互相的提醒。

  走過一段又一段的桂竹林,粗壯高大的竹子,把一條不大,頂多兩人並走的路,建造了兩道圍牆,抬頭只看到一線天的圍牆。在竹子中也是最涼爽的地方,完全沒有陽光的進入,沙沙的竹聲,讓人想像金庸的俠士竹林中的對峙,一場武林風雲就此展開。在這段的土壤是是特別的蓬鬆,大概是因為上面覆滿了掉下來的竹葉吧。

  這古道的土硬得呢,就像是常被人走,才會在土上沒生什麼草,是部落的人用腳走出來的嗎,還是是被後來觀光客走出這種路的呢?

  走在古道上,一首一時間沒想到作著的詩就被我唸了出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唸天地之悠悠……」看到這種對向走了很久也沒有人,後面也一直沒有人走過來的情況,這詞就會莫名奇妙的浮現出來,不管它的本意是不是符合目前的情形,大概也是因為這原因,國文才會不及格吧。因為昨天只有我們住,想當然爾的是今天可能不用期望會看到什麼人了。馬路開通後,部落的人還會再走這條山路嗎?如果會的話,那大概是我們唯一會遇到人的機會吧,如果他們往宜蘭走回來的話。

  我們快樂的哼著歌,這山路有時上坡有時下坡,所以我們不需要很快就要休息。但原始部落的族人,是不是也像我們用歌聲,還是用汗水走出這條路的呢?有小說中曾描寫到長江三峽那,有用人力在拉船的敘述,是數著一二一的,有時也會哼著當地的山歌。但肯定的開出這條路的族人老祖先一定是流著血和汗,且是和大自然在拼生命而走出來的路,一條為了生存而必須存在的路。

  陽光愈來愈熾熱,不知兩個小時能不能走到神木。就在這時候,在地圖上讓我們期待的『大崩壁』出現了,大概是在路程的中段。它的出現讓我們驚訝不已,一條上面都是碎石的岩壁,大概長達一百多公尺吧。我們必須慢慢的,拉著應該是族人裝的繩子前進,因為這岩壁傾斜大概有五十度吧,但重點是,這路只是沿著岩壁走,一不小心我們就會和這小碎石一起滾到深谷裡了。但這兒的風景又有別於之前竹子的雄偉和林中的俊秀,忽然開朗的視野,是因岩壁上無法有樹造成的,我想從高處看這兒,大概就像綠樹間突然就多了一條長達一百多公尺的土石流吧。

  好不容易,走在落葉林中應該有兩個小時了吧,竹子旅群漸漸不見了,只剩下愈來愈高的森林了。這時在這條古道上,看到了另外一條路,是往鴛鴦湖的路,行程需要兩天,不是我們該走的路,卻是真正泰雅族人往返新竹宜蘭的山路,而這條通往神木的山路則是後來為了觀光而開發出來的。但是我們站在這個交叉口,看著從前的古道,只是雜草叢生了,而我們這條則似乎是被走得長不出雜草。那條較為荒蕪的山路才是真正的古道呀,而我們走的只是觀光的路線。站在這個歷史和現代的路口,不禁讓人感懷,是否真正的歷史是會像這條山路,雜草愈長愈多,最後,泰雅族人的後代只知有馬路和通到神木的觀光路。

  山路的沿途,神木的蹤跡漸漸出現了,慢慢的,一株株的紅檜在眼前出現。雖然不是很粗大,但它的高聳足夠讓人放入一半的視網膜,足夠讓人發自內心的感概。這是年輕的神木吧,堅硬的身體,光滑的表面,和競高的氣勢,都有一代神木的神態。但是真正要像神木一樣粗大還得靠時間,但常常是「自然殺手」的人類,卻在它還年輕的時候就找到它了。它能在人類的侵擾下,走過一二千年,到達到「神」的境界嗎?還是像山下偶爾出現的斷木一樣,自小就腰斬。我想,它們生活的條件,遠比它的祖先艱難吧,不但要對抗大自然的考驗,而要學習去適應人類的生活。我想,有天,小紅檜變成了神木,它的精神更比它的巨大值得敬佩吧!

  神木的出現,我想近了吧!

  「哇,有棵用柵欄圍起來的樹耶,那應該是神木了吧!」小翊說。

  「哇,衝!」我們都興奮了。

  「哇!不單的是氣勢,大小簡直沒法和之前看到的紅檜比咩!」我說著。

  「到了目的地了,休息一下吧!」珊說。

  它的周圍有著快十來個的用木頭做的圓椅,看起來就像是為開路犧性的小紅檜,不禁讓人感概。

  「拿出東西來吃吧,快中午了。」小翊說。

  「對呀,看我拿出我的波蘿麵包。」珊說。

  不過這地方其實只是八棵神木的第一棵,真正的「大老爺」神木還在後頭呢!休息稍坐了五分鐘,才又繼續向前。這裡真是神木的故鄉,才走幾步路,就是一棵神木,不過,真正讓我們留神的,是在最後面的「大老爺」。簡介上寫的是:周長約二十多公尺,樹高三十五公尺,樹齡約二千五百年,部落族人喚它為「大老爺」。一九九六年,林務局公佈十大神木排行榜,大老爺即榮登第二名,僅次於胸圍二十五公尺的大安溪神木。

  看著這一株巨大的神木,而兩條支幹活像是它的手臂,支撐都整個森林。它的氣勢是不用描述了,但似乎多了點怒氣,這大概是我自己觀察過度了。

  其實台灣的森林還有很多神奇,只是未被發跡而已,而這棵「大老爺」很「榮幸」的被發現了,或許它是這座森林的老大,或許它只是老大的小弟,只是我們還沒發現真正老大。但我一直覺得,這就夠了,真正的神,就讓它靜靜地的守護著這座山、這個部落就好了。至於這株已被開發的神,就讓它名耀世間,也帶給部落繁榮吧。

  「哇!好可惜喔,沒法四個人一起照相,且把這整棵神木也照下去,它太大了。」珊說著。說得也是,它不像阿里山的神木,有個空曠的地方讓人們用足夠遠的角度把它放入。或許,這也好吧,就讓它的尊榮只存在努力到達這塊土地的人們心中吧。

  把帶的東西差不多吃的光光以後,就開始走回頭路。

  「以後還會再見面的吧,『大老爺』,希望我以後是用登山者的身份前來,而不是觀光客。」我心中自己想著。回頭的路似乎比較輕鬆了,大概是目的到的了快樂吧。

  「好,我們要在兩個小時內走回去。」珊說著。

  「沒錯,要比來時快。」小翊說著。

  再走一次來時的路,但此時已經是十一點半了,太陽大得很。一樣,是沒有遇到半個人,空空的山中,充滿自在的感覺。如果在深山中前面也是一堆人,後方也是一堆人,就失去了那種群山任我探索的刺激。

  在回到了部落,只要再洗個澡,差不多就結束了這趟旅行。二天的爬山及和大家一起玩,好不快活,但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我想,大概也只是玩完了就要回去的失落感吧,再休息一天就要開學了,是這個原因嗎?

  回到「司馬庫斯旅客服務中心」去買點東西和裝開水。兩個人在中心外聊著天,這時中心的人大概換人顧了吧,是位頭髮長及肩的先生,我猜有三十歲了吧。竟然還有位這麼像平地人的女生,差不多和我們差不多年紀吧。因為昨天到今天只有看過這裡的原住民,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你們好,我是Maza。我是部落的青年。你們是剛爬完了山嗎?」沒想到那位先生很有禮貌地先問了候。

  「對呀!爬完來這裝水。」珊說著。

  「你們是從那來的呀?」Maza問著。

  「台北。」珊說。

  「又是台北,台北人來的好多唷!」Maza說。

  「來,你們這邊坐,我喜歡認識朋友。你們還是學生嗎?」Maza問著,他說真得很慢,大概速度比我們一般人慢了快三倍吧。

  「大概是因為他們說的是泰雅語,國語還不熟悉吧,像昨天還有人幾乎連說的都聽不太懂。」我想著。

  「對的,我們都是同一個學校的學生。」我說。

  「那裡你們是那間學校的?」Maza問。

  「台灣大學。」我說。

  Maza旁邊的女生也開口了,原來她也是台灣大學的,是地理系四年級的學生,來這原因是因為她是司馬庫斯社的人,她偶爾都會來,她們的社團在寒暑假會在這辦活動及提供社區服務。

  「那妳怎麼來的。」我問。

  原來她和一個學姊一起來,她們到內灣車站時會有族人去接她們,她學姊正好去幫族人去新光國小的籃球賽加油去了。沒想到真會有這麼巧的事,在這部落看到平地人就很新奇了,更何況是同校的同學。

  接著,Maza要我們介紹一下自己,又閒話了一下,便說起了司馬庫斯和他故事,他還蠻想說的感覺,我也想聽,反正之後都沒事要下山了,能和他們的族人聊天也真不錯,之前的失落感似乎不見了。
  「小時候呀,剛出生要去報戶口嘛,因為交通的不方便,讓我的年齡和身份証上的幾乎相差了一年。平時生病的族人還要靠我們這些青年抬下山看醫生唷。我呀,還很懷念上小學的過程,那時呀,都要走路到山的對面的學校上課,要走二、三個小時。可是每次都會在途中抓蝦玩水,白天走,到那都已經晚上了,不過還是很快樂,好懷念喔……還有,你們不知道司馬庫斯冬天會下雪吧。小時候還堆出比人還高的雪球,兩個禮拜才融化呢!我也有去過合歡山看雪,遊客超多的,都一直塞車,而且呀,地上都是一層油呀,都是車子排的氣所造成的,害我連碰都不敢碰,看看而已,還是司馬庫斯的雪乾淨真正是白崁崁的……」Maza還是用一貫慢速的聲調說完了故事,但似乎還很想說的樣子。

  「我們也該回去洗澡了。」珊說。

  「對了,等一下能不能幫我們四個人一起在那司馬庫斯的牌子前拍個照。」我問。

  「好呀,沒問題,要拍幾張都可以。」Maza說著。

  因為昨天整間旅館只有我們四人,所以我們今天要用到三四點都不是問題,但問題好像是,因為沒人,所以旅館的人把熱水器關了,而且他剛離開司馬庫斯。我們就這樣洗冷水澡,不過也還蠻爽的,來到山上洗洗沒經過加工的自然之水也不錯。

  「再休息一下,就真的要離開這塊土地了,真的是好棒的旅行唷!又有和他們的人聊過天,真是不需此行,可以安心準備開學了吧。」我看著天空又想了想,天空還是一樣藍。司馬庫斯真是一個讓人感受到寧靜的地方。

  「一…二…三…」Maza幫我們照完相後,再一次逛了一下這部落,和Maza道別,該走了,身體雖然疲倦,但心卻是充實的。

  坐在車的後座,聽著音樂,車依然是上下震動,但這時卻不會說心情緊繃,天色依然還亮著,更重要的是,我們知道司馬庫斯是個好地方,溫暖的好地方。

  「星期六,上來的人變多了,只有我們下山,哈!故事到這該作個結束了吧。」心裡這麼想著。

  ……

  「咦!機油不足的燈怎麼亮了起來。」珊說。

  「什麼!怎麼了?」我問。

  「機油指針到一直在下降。」珊說。

  「怎麼會這樣,要不要停車看一下。」我說。

  停了車。

  「機油從後面一直漏到這,妳們看,一條線一直漏到這,一定是不知什麼時候就被石頭撞破了。」我說。

  一邊到前面引擎的下方去看漏油的情況。還在滴……我鑽進車前下方,讓手去找油箱漏油的地方。

  「去後車箱找找看有沒可以補破洞的東西。」我說。

  「有一堆清洗用具,一堆雜物,都沒什用吧。」小翊說。

  我看到了膠帶,就從我包包裡撕了一片塑膠,只想用最原始的方法補起來吧。我從左車輪前方鑽了進去。旁邊的輪胎還蠻恐怖的,就在我頭的旁邊。我試了一下,膠帶在油箱口那根本黏不住,用手指去找破洞的地方,油還是熱熱的。用力想把找到的洞堵住看它會不會流,結果,還是一直流。

  「珊,沒辦法耶!」我說。

  「那只好先開開看看能不能先到山下再說。」珊說,這時連司馬庫斯大橋都還沒看到呢,它的位置大概在檢查哨到司馬庫斯的一半吧。

  「好吧,也只能先這樣了。」我說。 

  原本輕鬆的心情不見了,是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盡力用衛生紙拭著手上的油,盡量拭乾,才能繼續在車上吃著零食……

  「這時還想得到吃零食!」我想著,心情真是很矛盾。

 「會不會怎樣呀?」小翊很擔心的對我說。

  「安啦!沒事的啦,開到山下就沒事了啦!」我輕聲的對小翊說。

  好不容易到過了司馬庫斯大橋,這時我們已沒什麼心情了,「快!快!快到山下!」這時的我們都很急。就在此時,車停了。

  「怎麼了?!」我問珊。

  「車突然熄火了。」珊說。

  「我想還是先不要再開好了。」「看看有沒有其它方法。

  「我打電話給我小舅看看。他對車子很有研究。」小翊拿著手機去打。

  我想著是回部落借一台機車騎下山去找救援,似乎又是一個狂想。

  車子一台一台的經過,有的問一下怎麼了就走了,來了位教官,知道問題後直接把車停在旁邊,想幫我們解決問題。

  「這時找找看有沒有那種信用卡的幫忙免費托吊,要不然在這打電話叫人托吊很貴的,而且還不一定會來吧,崎嶇的山路又加上這樣的情況,到時車子傷痕累累。現在天色暗了,離下山又很遠,我想這時不是下山找援手就是回山上想辦法。」教官幫我們分析著。打過電話去問看托吊的錢,十公里二萬,那到山下加修不就一定超過二萬了嗎。

  住在司馬庫斯的劉先生劉太太剛好也上開車要回部落,正好們們曾經做過修車的工作,也在幫我們想辦法。他打了電話給他認識的吊車場:

  「喂!我們司馬庫斯這裡有部車壞了,不能開了,找吊車要多錢呀。」劉先生說著電話。

  「喂,他們說要一萬塊耶!」劉先生說著。

  「不行!」劉太太,她比著六這個數字。一邊向我們說:「一定要壓到六千塊以下。要不然就免談。」

  「其實八千我都可接受吧。」我想。

  「還是不行,他們不讓我們開到六千。那這樣好了,還有個辦法,去山下的建材行買塑剛土或AB膠來補這洞,再把機油倒入開到山下,然後再把油箱補好,這是最便宜的方法,其實補個油箱也才幾百元。」劉先生說著。

  「我舅舅說機油沒了絕對不能再開了,要不然引擎就報廢了,塑剛土的方法我舅舅說可行。」小翊打完電話提供了意見。

  「那我們先回部落,明天我再借一台機車騎下山買材料好了。」我向珊和大家說著,此時,山也漸漸暗了。原本有三、四台停在旁邊看熱鬧的車也早就走了,剩下的只有我們四人、劉先生劉太太、和一直幫我們到底的教官一家庭。他的太太看起來很不希望教官再管這件事,畢竟這早就是普通人的極限了吧!但這時候的我們,只能自私地希望多得到一些幫助一些希望。四位大學生,才剛滿二十歲,在這時我們一切只能靠自己了,雖然是在受難中,但我卻在忐忑不安中卻有一種不明的火焰悄悄地燃了起來,似乎期待著眼前的挑戰吧!

  我們分成二邊,分坐劉先生和教官的車回到了司馬庫斯,這是我們最後的決定。我在教官的前座,車持續的前進,可能因為是吉普車的關係,車子開得較快。這時的天色和昨天相同,但我已不記得我看過了什麼,合上眼睛,趁機休息。要不然等會還有得忙呢。

  在恩典和珊和貴豪會合後,再度進入訂房,幫我們訂房的小姐說算我們不用錢,但我們實在不好意思,就大概給了一千元再住一晚。她也叫我們等會放好了東西就到餐廳用餐。放好了行李,在房裡稍做一下討論,看是否由珊和小翊打電話給家裡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援助,而借車下山買塑剛土的方法則是其次的決定,但我一直覺得後者最好。

  出房間後,正好Maza停下一部貨車,一看到我們,驚訝的問:

  「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車子壞在路上,所以我們又被載回來了。」我說著。

  他張大著眼睛連慢慢吐出口的聲音都說不出來了,把手伸了出來,和我握手,說著:

  「真是太有緣了,你們就是和我們司馬庫斯有緣,路才不讓你們走。」看著他很感動的和我們每個人都握手,我也不知為何笑了一下。

  一切都和昨天一樣的時間,但是觀光客明顯變多了,昨天下山的族人也回來了許多。餐廳開了,我們走入餐廳,先看到了教官他們一家人。我先向前去向他們道謝,真的是位好教官。接著大家坐在一桌,有之前的大四學姊,還有Maza。接著,還有一些沒看過的族人,向我們先介紹後坐下來,有這裡的長老(看起來才四十歲左右,很仁慈的感覺),還有鄰長(是長老的父親),長老的太太(就是剛才要免費給我們房間的小姐)及其他長老的一家人。在聊天間,道地的山菜一道道的出來,這是我們兩天以來吃到的第一頓飯吧,還是跟長老一家人一起吃,真是神奇的感覺,只能這樣形容了吧。

  我想盡量吃飽,這樣才有力氣繼續做晚上和明天的事。小翊、珊及貴豪專心的吃飯及和大家一起聊天,我也是,但我更希望聽到他們對我們有關的幫助。接著,來了位中年人,也坐下來吃了。他是「司馬庫斯之子」,是這裡的王子,也是這裡「司馬庫斯的發言人」:

  「對於你們的遭遇,我們感到很抱歉,這條馬路,之前也有類似的情形發生。一直向政府陳述改善,還是不得其解。這就要靠你們大家的力量了,多到政府去投書,讓我們有條正常的馬路。」

  「關於你們的車,用塑鋼土的方法是可行,之前我們這有車壞了,也是用這方法幫助完成的。但偏偏我們這時沒了這些相關材料,只得明天找人開車載你們下山去買材料,或是借你們車下山去買。」王子用很清楚的國語和我們交談著,這最令我們感到神奇。

  「喔,那如果我們要借一台機車或汽車下去,行不行?」我說。也想著,如果當我畢業後,這路還是如此的話,我用就我自己的力量來建設這條路好了,司馬庫斯運氣真好,遇到了土木系的學生。

  「如果是汽車恐怕有點不方便,不過機車就應該行得通,晚上我們族裡有個會議,我在會議上在把你們的問題提出來,讓大家討論。今晚就先請你們在這兒住一晚吧!」王子說著。

  總算有個比較和我商量解決方法的人了,雖然還不知借不借的到機車,但是或許可以因此安心了一點了吧。

  Maza仍在那裡講著他的故事,長老太太取笑著:

  「Maza你也快吃飯,一碗都還沒吃完。」其實大家都快吃飽了。

  長老太太說:「Maza其實之間是一位俊美強壯的青年,只可惜年輕愛開快車,才變成了這樣。」原來Maza說話這樣慢是如此……

  長老也說了:「在Maza發生車禍前幾天夢見被蛇咬了。後來Maza開車到山上採藥,結果在一棵神木中找到了罕見的十斤巨大靈芝。在他們的傳說中,得這種不勞獲的利益會帶來災害。果然,Maza載著這靈芝去賣了三十萬,興奮地開著快車去找他的女朋友,結果不小心,發生了車禍,鈔票散落了滿天……」

  Maza也持續說著他到處遊玩的事蹟,我心則仍再想,要怎麼借到車,借到車騎到山下要怎麼做。這時小翊他們仍很投入著聽著Maza的故事,我邊想邊聽,也聽得不是很實在。不過,他們還真是好客,我們就這樣被請了一餐。我喜歡聽他們說故事,但現在我卻心分二路。看他們聽得那麼精采投入,我暗示了珊、小翊:「該回去了吧!」

  「也不早了,我們得回去了吧!」我說著,其實這桌只剩下我們、Maza和學姊吧。

  「那等一下還要再來商店聽我說故事唷!」Maza一直說著。

  「他好像很想要說給我們聽的樣子,我們留下來聽嘛!」小翊對我們說著。

  「再不想辦法,等一下家人什麼的都睡了怎麼辦,該想辦法了!」我說,其實心中已有底定的稿子。

  在房間,一邊各別去洗澡,一邊討論著如何解決。

  「騎車下去很危險,不能只有這個方法,要想出其它的替代方法。」珊說著。

  「聽說如果車主有信用卡可以免費拖吊,打給妳爸看看。說不定有辦法。」小翊說著。

  「但是我爸現在人在大陸,不知是不是要本人才有效。」珊說。

  「現在九點多了,等貴豪先好後我們就趕快去打電話吧。」

  我向貴豪借了件短褲,因為我行李沒帶太多。在恩典門口的公共電話亭,我們在那講著電話。風很強地吹著,我想著:「用我的方法是唯一能在一天內完成的,其它如拖車,都必須在竹東這一帶修,到時還得回來拿車什麼的……」

  小翊和媽媽通著電話:得到了媽媽有朋友在新竹,看能不能介紹便有保障的修車廠。

  珊打去家裡:被媽痛罵一頓,說沒辦法,妳們自己想辦法。

  珊再打給他爸:他爸安慰她,說信用卡或許有幫助。

  珊打電話到花旗銀行內:結果要密碼。而打回去給她爸,結果手機不通。

  小翊打回家求救於媽看能不能不要密碼,因為她媽在銀行工作。

  風一直吹著,電話一直說著,但仍然沒有什麼結論。大家連「司馬庫斯」這地方在那一點概念都沒有,只能在遠方擔心著。

  隔天約七點半,仍然沒有任何族人的消息,大家也都還在睡眠中。我卻心事沉重,這時候,時間就是一切,因為到山下的路不短,如果太晚出發,就愈不安全。

  「我先出去看一下有沒有支援。」和小翊說了一下,就這樣出去了。

  回來時,向鄰長借到了一台機車,這時冒險的心又開始充斥著我的內心,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便出發了。接下來的故事,便是我一個人自己的故事了……

  開始了,碎石路段的挑戰。我的速度在儀表板上一直只有二、三十,但跳脫當時冒險的心正盛時的現在,都還心有餘悸。那時的我,正被一個人騎著車在司馬庫斯而大為快哉,根本沒想到之後會不會有什麼事。其實速度一直在危險的極限的我,仍然沒注意到自己的速度愈來愈快,是因為這種路騎熟了,又想著早點買完東西回來。

  騎了約三、四十分,眼前一直差不多的景色漸漸無聊了起來。一個窟窿,機車飛了起來,心中不安著,仍在空中想要控制機車的平衡。就在這一秒,機車橫在路上,我的左腳在還機車底上,還不知疼痛時,後車箱的油不斷的流出,先把車扶正才是正事。就這樣,右手掌、左膝都掛彩,其它的傷我一時間還無法注意到。此時我可以選擇回去休息或繼續前進。回去可能只要再半小時,前進可能要再五六個小時,我沒想過後者的想法,我只知道還有三個人在等著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前進。

  傷口的痛漸漸出現,右手的傷口在我用衛生紙包在油門握把上,才較安心的持續前進,而左腳褲子的破洞則被我稍為把洞口往上移,減少傷口的吹風。這時原本心情很好的想要去挑戰一項事的我,才被迫了解到這項挑戰的艱難,身體受挫的我,少了點雄心壯志。只敢騎著慢慢的,不敢再有受傷的情形出現,我不敢再想像有一處傷加在已受傷的傷口上。

  更小心的我,持續在山路前進著,愈前進,就讓人愈沒有後退的路。這時的太陽才爬過我眼前所能見到的山頭,照耀著這曾經被黑暗占領的山中。騎了大概一個半小時,在路上遇到二台在路旁休息的吉普車。

  「請問檢查哨還要騎多久?」我似乎有點騎累了,問了其中一位司機。

  「哦!快到了快到了!」先生說著,一邊問:「請問這條路是通往司馬庫斯嗎?」

  「是!」我簡短的回答。

  「那還要多久才會到呢?」先生再問。

  「哦,還要大概十七公里。可是裡面都是碎石路。」我從司馬庫斯出發後就一路記著時間和里程。

  「哦,還這麼遠唷!那裡面好玩嗎?值得一去嗎?」先生問。

  持遲了一下,我想著。

  「還不錯吧!」有點勉強的說著,身體還受著傷,要是不是在這時候問這問題,我的回答絕對都是「值回票價」,但這樣我只能淡淡的說了這感想。

  告別了這個問題。我不久的路變為柏油路了,但速度快了一點,但因心中還是怕怕的,便沒著落的放慢了油門。星期天,一路上觀光的人漸多,有人在溪邊垂釣,有人穿著泳褲等著去泡溫泉。車子仍然一部一部和我反向的駛去,我的路,總和大家有所不同,沒有人超我車,因為往外走的車只有我一人,一個帶著任務的受傷少年。

  一路上的風景都和原本來的時候完全的相同,來時沒好好看的我,這時擁有時間卻也不曾留心各個景觀。巨大的原住民雕像,我的機車從他下方的洞穿過,陽光,歡笑出現在每個遊客的身上,除了一台機車上的少年外。

  在充滿人的內灣裡,因為建材行老闆不在,我這時因為得移動自己的腳,疼痛地立在店家內十來分鐘。購完了建材,也購完了機油,我也得上路了,十一點半。天陰了,我穿著上我放在我包包裡的垃圾袋雨衣。一路上,我到處看看,看看這讓我留下汗水、留下血水的大地,是如此的印象深刻,我把這一刻全收入我記憶中,永遠的保存著。雨打在我之間被灰塵占滿的臉上,顯得淒涼。

  在過了宇老後不久,天空變成了一半烏雲一半藍天,藍天是在深山中,烏雲是在外面,打在我身上的水滴也漸漸不打了。我翻越了一個又一個山頭,回首是烏雲也和我一樣想翻越山頭的壯觀景象,我注意著。手機傳來一邊的消息,得知我不用再騎回司馬庫斯了,只要再騎到壞車處就好了,我的心,這時放下了一個大石頭,我知道我可以少騎一段傷心傷體的路。

  我的心情,可能就如天空一樣,愈來愈明朗,路愈騎愈順,雖然仍是了無快感的騎著機車,但任務的即將到達讓人鬆口氣。當我突然看到三角形的故障車警示記號:

  「哈!比我想像的更早到!」我們的車也在這休息著。

  等待他們來到的三十分鐘內,我吃著二個麵包,這是我從昨天以來第一次吃東西,在這樣的路騎了一百二十公里,花了六個小時才騎完,我的故事到此結束。

  來了小翊,看看我的傷口,接下來:珊、貴豪、王子、鄰長的弟弟。

  「辛苦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口。」王子說著。

  我提起褲管,一片暗紅色的區域。

  「沒什麼啦,小傷。就當它是來司馬庫斯的紀念好啦!」王子安慰著我。

  「紀念,紀念……」兩個字不斷的在我腦中蕩漾著。

  紀念,沒有人說要用什麼形式,就如同我的傷口,王子的這句話,有著什麼意義嗎……

  看著頭在車下的王子,接著發動車子的珊,接著歡笑的我們,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那麼地自然發生的感覺。接著,握手謝別了王子,我們也出發了,傷口的痛這才逐一展現,沒了任務的我,才真正注意到它,好痛。

  就這樣結束了,我們三天的冒險之旅。但對我而言,還沒有結束的一天,因為司馬庫斯的傷口一直都還在我身上,它是司馬庫斯的延續。

  開學了,大家是過完快樂假期的輕鬆,我托著受傷的腳在校園內。因為才剛開學,同學多有著相邀去打球、去陽明山等,我呢,反正這學期又是超修課業很重,就先準備吧。

  「唉!我好煩唷,同學都能出去玩,我都不行。」我向小翊發了牢騷。

  「你寒假玩得還不夠嗎,還想去玩唷?」小翊這麼說著。

  「也是,寒假加上在台北過春節的時間,也頂多只有三分之一在台北,其實現在也不是這麼想玩。」我說著。

  「但是,就是想動吧,平常運動慣了,一、二個禮拜沒運動對我來說簡直是奇蹟吧。」我想著。

  「你就好好療傷吧,要不然傷口更糟,就要更久才能運動了。」小翊說。

  「哦!」我應著。

  「真是打動不了我心的安慰,算了,靠我自己努力渡過這難關吧。」心中這麼想著。

  天天過著,課外書、課本、課外書、課本……的生活,同學也知道我有傷在身,也很少找我打球、出去玩,其實就算找我,我也不可能的。或許是因為沒運動,漸漸少了朝氣,也漸漸被女友嫌了吧。愈來愈常吵架,也讓我愈來愈不開心,想當初,還想:「反正有人在身邊安慰我,我一定可以走過這關的。」

  如今,我漸漸有點了解到殘障的痛苦,沒人理的痛苦,沒人助的心酸。沒有人會想過這種生活的吧,但都是不得已過這種生活,得靠自己去適應。我還只是新手,使得我把自己愈搞愈入死巷內,愈弄愈像個活死人。在三個星期後首次去運動一下,發覺傷勢變重,不單只是外傷而已。自己騎著車到台北長庚醫院,自己出錢去看醫生,一切都得靠我自己。被轉到林口長庚核磁共檢驗區,更讓我不心安。在一間暗暗的的房間內,我躺在一個好像工廠的生產線上的產品,進入了一個洞內加工著。床一直在震著,不同的震法,有上下的,有速度不一的,十來種震法,大概是想用不同震法看看對我的膝蓋半月板有沒任何影響。

  在受傷到等待報告的期間,我低頭深思,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一切,一個月以來獨自忍受著寂寞。不敢和家人說出什麼,只說是小擦傷。朋友也以為我是小擦傷,難道擦傷的人就該如此下地獄嗎?可能開刀的事,只有女友知道,但她忙於自己的課業,朋友呢,則照樣打著自己的球,逛自己的陽明山。如果我要等到拿著拐杖才會受到重視,那我也就認了,如果這就是人情吧,我寧願自助。

  好險,最後醫生的報告是,半月板雖然有小破裂,但如果不影響正常運動,還不至於開刀,再觀察一段時間。

  「哇!我又可以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了:運動,和朋友成天笑鬧著,也可以讓女友快樂了。不過,這樣對嗎?」我想著。

  而今,左膝一塊近似圓形直徑約二公分的印,似乎永遠會留在這地方了,半月板的地方,總有時會讓我有所擔心著。黑色部落,它真是如此嗎?司馬庫斯、紀念、記憶……和著這塊印,永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