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期   2015 年 10 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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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道入儒──唐宋思想轉型期間的士人與道家傳統

李長遠 

本論文旨在勾勒9世紀至11世紀末,儒、道傳統之間曲折而複雜的思想關係,並藉此提出一個理解理學興起之背景與意義的新視角。

在中古的思想傳統中,士人一般更認同儒、道之間的融通性,而表現出兼容兩者的思想傾向。道家傳統對於唐代士人的世界觀、政治理念和文化生活,皆曾發揮極大的影響力。但自中唐以降,儒家復興思潮逐漸形成一股主體意識,批判並排拒其他的思想因子,儒、道關係於是發生了改變。晚唐皮日休主張政教秩序的完善,只能以儒家為依歸,道家僅屬於私人的追求,形成公、私二分的價值區別。但這項呼聲並未得到立即迴響,反而是晚唐道家所建立的儒、道融合的政教理論,成為此一時期的主流觀點。

五代宋初士人的政治理念,主要延續晚唐的道家論述,而非皮日休等人的主張。政治場域依舊瀰漫道家的思想氛圍,士人私下也有道家方外的追求,公、私領域皆同時接受儒、道的價值。包括古文家王禹偁,也有儒、道匯合的政教言論。當時的在野知識界,無論身分認同或學術傳授,儒、道間的界線也十分模糊。不過,宋初的儒學運動也源自這樣的環境。如果說陳摶是唐宋之際在野知識人的一種典型,种放則開啟了此下的新頁。种放學兼儒、道,同時提倡經術、古文,他的弟子更在下一代的政治、思想界扮演要角。种放師門的學術活動,提供了兩項重要的訊息,其一是宋初儒學運動和道家傳統仍有緊密的連結,而相對的把佛教視為大敵;其二是關中的儒學社群更早於山東地區,它一開始也不是以「純儒」作為訴求。同樣的,五代蜀地和南唐的士人文化中,亦表現出濃厚的道家風氣。他們與北方最大的不同是,振興儒道的呼聲不強烈,經常在文學性的活動中,展現對道家超俗的嚮往。宋初蜀地儒學的傳衍,則提供了另一個宋代學術思想實脫胎於儒、道兼融之環境的例子。

當然,並非所有士人都崇尚儒、道融合。活躍於宋初儒學運動中的柳開,就曾極力主張切斷儒、道的連繫。然而,士人對於儒、道關係看法的真正轉變,還是要到仁宗朝之後才發生。隨著儒學復興運動逐漸蔚為風潮,此時的士人隱然呼應晚唐皮日休的看法,視儒家之教為建立政治、文化秩序唯一合理的基礎。范仲淹是其中最為顯著的例子,他批評道家不宜作為治道的原則,要求根據儒家理念對政治進行改革,傾向「政教上的儒家一元化」。然而,此時士人仍未將道家因素完全排除在生活之外,范仲淹本人的私人生活中就仍保有濃厚的道家色彩。與他同時期的多數士人,仍沿著「公—私」的分際區分儒、道,而並未在宇宙觀和心性論等議題上,進一步析判儒、道的分野。

到了11世紀後半葉,雖然王安石在政治場域並不排拒道家思想,但道家的政治影響力已逐漸消失,儒家政治成為士人群體的共同追求。相對於儒家在政治理念上的勝利,關於宇宙性命問題的探索,當時士人卻莫不受到道家思想的影響。王安石是北宋最早對宇宙性命理論提出系統性看法的士人,他的「道德性命」之學便有濃厚的道家色彩。王安石的學術雖一度成為批評的對象,但也引發圍繞宇宙性命之說的論辯風潮,儒、道思想關係自然也成為其中探索的焦點。本文嘗試就其中的不同觀點和立場,區分為三種型態:第一種型態以蘇軾、蘇轍為代表,相信儒、道同源,不強調儒家的主體性。第二種以邵雍、周敦頤為首,延續兼容儒、道的學術立場,但因較少偏離儒家的基本立場,在後世被納入理學的譜系之中。司馬光、張載及二程等人則代表了第三種型態,雖然也吸取道家資源,但更表現出一種辨明異端的立場,並相信自己正在尋回失傳已久的純粹儒學精神。在這三種對於儒、道關係的看法之中,第三種類型不但最具突破性,也直接促成了理學的發生。

總言之,以儒、道思想之糾葛為線索,本文希冀能對唐宋轉型時期的思想變遷和理學興起的背景,提出一個更為立體與複雜的思想史圖像。因而,本文一方面可以被視為唐宋之際思想的一個側寫,另一方面也可以視為對於「前理學」之思想史的一種補足。

(指導教授:吳展良;2015年7月獲得博士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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