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期   2015 年 10 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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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1月15日,曹老師獲頒臺大名譽博士學位,盛裝出席頒授典禮,胸前配戴的是2002年受頒之「荷蘭王家勳章」。

因書結緣:曹永和老師與我

查忻(臺北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  

我是曹永和老師指導的最後一個學生,而且很晚才認識他。雖然讀臺大歷史系學士班時就已在系通訊錄或課程資料中見過老師的名字,但那時懵懵懂懂,腦子裡只有魏晉南北朝與剛興起的網際網路,還不知道老師是座寶山,更沒想到後來會成為他的學生。

與老師認識是很偶然的機緣。1998年初,在暨南大學歷史所碩士班讀書的我,選了兩門課,一門是從中央研究院臺灣史研究所來開課的鍾淑敏老師開設的「臺灣總督府檔案與臺灣史研究」,一門是客座教授、廈門大學南洋研究院莊國土老師的「荷蘭擴張史」。鍾老師後來成為我碩士論文的指導老師(我因此可算是曹老師在歷史學界第一個徒孫),透過鍾老師,讓我有機會接觸她的兩位指導老師──曹老師與濱下武志老師,對於擴展我的學術視野,有很大的幫助。莊國土老師的課則使我得以親自向曹老師請益。

那時暨大歷史所邀請程紹剛博士來演講,程博士當時已經完成一般政務報告臺灣部分的中文翻譯;我正在構思學期報告,同時苦於資料不足,見到他自是如獲至寶,不過很可惜他沒有副本可以出借。莊老師說了一句「曹先生肯定有」,讓我燃起一線希望。於是請徐泓老師代為聯絡,我便親自登門借書。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曹老師。

接下來因著修習林偉盛老師的「早期臺灣史專題」與「明鄭史專題」等課程,以及參加中研院臺史所「臺灣總督府公文類纂研讀班」,有更多的機會讀到曹老師的著作並接觸老師與他的學生們,也才有機會在2001年考回臺大歷史系博士班後,請老師指導論文。

身為老師的關門弟子,我大概也是唯一一個被老師叨念何時畢業的學生。老實說,用「叨念」是過分了,但在師門學長姐的印象中,老師從來不會問學生「你甚麼時候要畢業」。所以,在我休學服兵役復學後,幾次見到老師,被他問起「你甚麼時候要畢業」,自然讓學長姐們覺得驚訝了。

因著借書的機遇而能受業於老師,入門之後,借書的機會自然就更多了。老師豐富的藏書量、仔細為書編目(國際十進制編目法)等已是眾所皆知,就不贅述了。通常,我是在各圖書館找得山窮水盡時,才會去找老師借書,大多有求必應。這些我戲稱為「島內孤本」的書,各有其來歷,老師帶我去拿書時,也通常會講起他當初得到這本書的過程。比方W. L. Schurz的The Manila Galleon(1959年出版),是1965年他在東洋文庫當訪問學者時,榎一雄教授從自己的藏書中送他的。而全套7冊8本的Jan Pietersz. Coen史料集,國立臺灣圖書館只有H. T. Colenbrander編的前5冊,臺大圖書館則只有第6冊,都是日本時代購入的館藏;戰後才由W. Ph. Coolhaas編成的第7冊(有2本),兩館都沒有,老師卻有整套。我為了查證其中一條資料而向老師借第7冊,老師說他的那套是1978年去荷蘭編《熱蘭遮城日誌》時,碰巧M. Nijhoff出版社大清倉,以很便宜的價格買下。聽得我好生羨慕,因為全套的JPC,當時二手書已經開價到2,500歐元了。

也因著借JPC, VII/2的契機,再次見識到老師博學強記的一面。我需要查的資料是一封G. Candidius牧師寫給Coen總督的信,內容不是很多,我即在老師家客廳把整封信以筆電輸入存檔。老師一面看著我翻開的那一頁,一面跟我說:「這封信The Formosan Encounter有收呀!」The Formosan Encounter (FE) I只節錄了跟原住民有關的部分,我需要的部分未收,所以我仍然需要借老師的書;但老師只看信函的發信人與日期就告訴我FE I有收,不得不佩服老師的記憶力。雖然每次有人提到老師記憶力驚人,他總是謙虛地說,是因為年輕時親手繕打過很多資料,才記得那麼清楚;但FE I是1999年才出版,因此我相信,老師的記憶力好,肯定不只是親手繕打過那麼簡單,而是他真的用心讀過每一本書。

2011年老師的長篇論文《近世臺灣鹿皮貿易考》以原樣出版,讀過的人想必能感覺到老師敬字惜紙的態度。2012年春,我有幸應張隆志老師之邀,協助整理曹老師在人社中心的研究室。整理過程中,除了書與資料,也翻出許多老師為了記住生字而反覆書寫的廢紙。那些紙大多是老師在圖書館借書時填的調閱單,也有一些是後來電腦化以後的當次借閱清單。這些「廢紙」還有其他用途。在研究室的卡片櫃中,我無意間翻到老師當年為箭內健次教授祝壽論文集而寫的〈環シナ海域交流史における台湾日本〉原稿,就是寫在前述的調閱單背面。這樣一篇氣勢恢宏的論文,居然是寫在一疊長10公分左右的調閱單背面,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近世臺灣鹿皮貿易考》如實呈現曹老師手稿。曹老師敬字惜紙,左上圖目錄頁書寫於臺灣大學
     圖書館廢棄的公文紙,左下為民國四十年的桌曆,左下為臺大職工輪值班表。

在這之前,2009年11月老師獲頒臺大名譽博士學位時,我也曾協助聯絡工作。那次與老師有比較多的互動,特別是前一天還到老師家確定典禮當天的流程,以及他預備致詞的內容。那時老師還很清楚地告訴我,他會特別提到臺大圖書館作為他治學過程中重要的一環,並且期勉同學要善用臺大圖書館豐富的館藏資源。很可惜當天在致詞時,老師因故沒有很完整地將他準備的內容表達出來。

作為老師的及門弟子,卻總是在有意無意間錯失了許多機會。沒能趕上同窗慶祝老師八十大壽的祝壽論文集,也沒能趕上臺史所為老師出版的訪問紀錄中的「指導博碩士論文目錄」。而個性上不喜歡被拍照,至今我仍找不出一張單獨與老師的合照,很是遺憾。但總算有前述幾次協助老師的經驗,聊可安慰。

一轉眼,老師過世一年多了。這一段時間,有多次經過老師住處附近,但總在最後一個巷口卻步,因為老師不在這裡了,老師的書也不在這裡了,再也沒有機會跟著他在書架間穿梭找書,聽他講藏書的來歷了。

         ▲2009年11月15日,曹老師獲頒臺大名譽博士學位,會後與本系老師合影。
         右起:甘懷真老師、黃富三老師、張秀蓉老師、查時傑老師、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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