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期   2009年 11月出刊   
 
 
 

▲徐成治先生孩提時與父親徐天嘯先生、母親鄒志雲女士合影。(徐成治先生提供)

 

上海奇遇
衣若蘭(臺大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今天上海終於比較涼快一些了。傍晚上海圖書館關門後,我準備覓食,輕易地在附近找著了早上查詢到的煨麵館,想回味一下三年前第一次來上海,在寒冬裡所嚐的那一碗雪菜黃魚煨麵。簡單陳設的小麵館正是我此刻想歇息的地方,不過價格卻並不是十分「平民」,更可惜的是,那條黃魚似乎有著鹹魚的臭味,麵也煨得不夠爛,嚐起來如同臺灣的陽春細麵一般。

今日古籍善本都沒看著,黃梅天裡,上海圖書館善本禁止閱覽,其他相關的資料也沒有特別的發現,令人有些氣餒。連續幾天在溽暑下訪古鎮、冷氣房中查資料,身心俱疲失調。晚餐又大失所望,我告訴自己:得想個辦法讓自己抒壓一下。

「就慢慢走回賓館吧!」

我想著,反正傍晚尖峰時間也很難搭到出租車。途中走進一家快要結束營業的服飾店,正合我意,在臺北沒時間逛街,今晚最想做的事就是讓腦袋空一下。採買之後,滿足地走在塵土飛揚的街頭。

直到宛平南路,我的腳步仍很輕快,一點也不覺得路途遙遠。此時在左手邊突然出現了「宛平南路XX弄」的路牌,心中一驚。

「那不是徐天嘯兒子徐成治家的巷弄嗎?」

今早出門前,我才瞄到之前常熟的周文曉先生留給我的徐家地址、電話。走過了巷口,我猶豫是否該直接登門拜訪?想著如此很不禮貌,可是三年前與徐家聯絡時,為徐夫人婉拒,上星期託上海當地的朋友打電話嘗試聯繫,也沒著落。此時我想起前兩天復旦大學鄔國平教授談到他研究歸有光婢妾寒花的機緣。

「難道冥冥中注定要我找到他們?」

就這麼巧,姊姊訂房時找的這家上海賓館,竟然就在徐家巷口斜對面不遠,而我來了上海好幾天,至今才發現。至此,我決定轉身進入小區,突覺熱血澎湃。

「會不會這裡正在進行拆遷,他們已經搬走了?」

我看著滿社區的鷹架想。黃昏時分,零星有幾戶住家露出昏黃的燈光。

「既然還有人住,就去碰碰運氣吧!」

我這麼想。找到了他們的門牌號碼,直接登上樓去,敲了門,正忖度著可能會無人回應,或者來個年輕人說:「查無此人。」沒想到此時門開了,迎面而來的是一位身體硬朗的老婦人,我小心翼翼地問她:

「請問徐成治先生在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沒解釋清楚自己的來歷,她就說:

「你是臺灣來的,研究徐天嘯的是吧?進來吧!」

大概我們都還記得彼此的聲音。

徐成治先生出現在我眼前時,就像一位準備萬全、等待已久的受訪者,他把近年來自己整理其父與家族的相關筆記拿出來,時而查詢、時而向我說明。由於他近乎全聾,我們藉由筆談,夫人在一旁協助、參與討論,慢慢聊起。我也展示筆記型電腦中所存徐天嘯先生的照片、書影、上海《民權報》之片段,以及自己關於徐天嘯《神州女子新史》研究的會議論文草稿。希望能喚起他更多的回憶,也呈現我對此主題的研究熱誠與成果。

▲拿出相關筆記提供徐天嘯生平資料的

▲拿出相關筆記提供徐天嘯生平資料
 的徐成治先生。

當晚與徐氏夫婦相談甚歡,由於第一次「不請自來」,我不敢逗留太久,他們很熱情地邀請我明日共進午餐,並且允諾提供徐天嘯先生的一些老照片,著實令人受寵若驚。

不論徐成治先生提供多少關於其父撰寫《神州女子新史》的訊息,在訪問、討論兩次之後,激起我更多的想法,讓我重返上海圖書館時,有了更多的指引。而且這是我第一次感到研究與自己的生命如此巧妙的疊合,歷史似乎真的是「現代與過去的對話」。

也不知是太興奮,還是太投入,連續好幾個在上海的夜晚,徐天嘯的面容一直在我腦海中浮現。上海,一個原本不在我喜好名單中的城市,如今也因為徐家,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徐成治先生孩提時與父親徐天嘯先生、

▲徐成治先生孩提時與父親徐天嘯先生、母親鄒志雲女士合影。(徐成治先生提供)


 

附記:

  徐天嘯(1886-1941)所著《神州女子新史正、續編》(1913年出版),是一部用新式章節體而非傳統紀傳體裁之婦女史專著,該書出版時間早於著名的陳東原《中國婦女生活史》(1928),被鮑家麟教授稱為是首部「有系統研究自古至清末民初的中國婦女史」。可惜本書一直未受注意。文革時,徐家許多書籍被抄走,目前已無此書,讀者僅能在上海圖書館內閱覽。筆者返台後郵寄數份稻鄉出版社翻印之版本供其留念,以償成治先生尋書宿願。
(2009/9/15)

▲《神州女子新史》(稻鄉版)與上海

▲《神州女子新史》(稻鄉版)與上海圖書館館藏版(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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