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之陸游

 

 

 

 

  書劍年少

少年志力強,文史富三冬。但喜寒夜永,哪知睡味濃……《詩稿卷二十.老病追懷壯歲讀書之樂作短歌》  是否,試圖將激烈的生命力發揚極致,那澎湃的無以宣洩的情感:人說蠍是好強的.創新大膽.精力過人的,那專屬於強者的氣息——「天生有著吸引人的磁力、活力,刺激而迷人。」神州不斷的烽火中,狼煙大地,彷彿看見你少年的身影,吟書彈劍。飯乾肉冷,無數幽窗你挑燈讀書,沉書成癖:雅正處你衣冠整肅、怪奇處你狂喜喊嘯——癡,就要癡到底。你總愛痛飲醉後看離騷、以你激昂的靈魂,追步於屈原那更為黑白分明、萬古不平的悲憤。你更喜陶詩、熟讀摩詰,總是迷上了就一股腦地投入。但只有經書,哪能滿足你靈魂中發燙的蟄刺?要消滅欺宋的胡虜,為那如螫的嫉惡如仇,你更學兵、更舞劍,欲一雪那靖康之恥的千古奇怨……那是你,暢快淋漓,熱情專注,鮮明的韌性的強烈的——

十年學劍勇成癖,騰身一上三千呎。術成欲試酒半酣,直躡丹梯削青壁。青壁一削平無蹤,浩歌卻過蓮花峯……

  腸斷沈園

    陸務觀初婚唐氏,閎之女也。於其母夫人為姑侄,伉儷相得,而弗獲於姑,既出,而未忍絕之,則為別館,時時往焉。姑知而掩之,雖先知掣去,然事不得隱,竟絕之,亦人倫之變也。唐後改適同郡宗子士程,當以春日出遊,相遇於禹跡寺南之沈氏園。唐以語趙,遣致酒餚,翁悵然久之,而賦釵頭鳳一詞,題園壁間云……《周密,齊東野語》  忠誠奉獻、專一且佔有慾高。善妒具毀滅性、有著難以明白極深的城府:他們說蠍的愛情如冰似火。而你呢?如果真有螫噬了就再也復癒不了的傷口.唐琬是你烙在胸口一記永遠發疼的相思印。相絕十年後沈園重逢,小橋春水,相對無言。無法怨懟,那已屬於別人的善感多情的女子啊。你心中是否冰炭相煎、難以忍受,是否和著苦痛的愛戀炙嚙著你節節攀升的悔恨?敢問,是否也曾有過與無奈同等深刻的嫉妒?為了什麼你將那首滿腔激烈的詞題了在壁?傷心人啊,你知道她會看到,會淚下,會被你攪起再不能平靜的心緒……原是青梅竹馬的眷侶,你了解她,不是麼?你可料到她就為了你這一闕詞怏怏而卒——你想到什麼、感到什麼呢?「愛情專注熾烈而持久,深刻激動而纏綿」黃泉無路,兩處茫茫,於是你以一生的追憶來回報。憑弔傷情,直至景物全非、髮枯齒搖——即使你已行將就木。那名喚唐琬的女子逝後,四五十年的歲月漫漫……如果這就是蠍的執著,你原是以畢生的愛戀忠誠奉獻。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绡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醉號放翁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銷魂,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不是想做英雄的麼?你自嘲著入了成都。有了酒,你燈前起舞,烏紗帽落,簪花頭巾,騎馬逐飛蝶:五十三歲時你自號放翁,在成都過著耽酒的頹唐生活。唯有濃酒,才能聊澆你胸中渴切難止的深沉憂國。雖明知「用酒驅愁如伐國,敵雖摧破吾亦病」,但感情用事明知故犯,不也是他們給蠍貼上的標籤嗎?你說,算了,你偏要醉到目光爛爛如電、一飲五百年、一醉三千秋,反正「未必無情勝有情」。

人還說天蠍「真誠而直率,對自己和別人的批評都赤裸裸而殘酷。」瞧,你對自己的地位感到滑稽的可笑,「似閒有俸錢,似是無簿書,似長免事任,似屬非走驅。」范成大是你這段時日裡的摯友,你仍沒放棄該說的話,人家病了做詩發牢騷「摧頹豈是功名具,燒藥爐邊過此生」,你就要和道「關隴宿兵胡未滅,願公垂意在尊生」;他建了銅壺閣,你便作記說修閣築樓「未足道」,說「公且以廊廟之重,出撫成師,北舉燕趙,西略司並,挽天河之水,以洗五六十年腥羶之污。」閣成之宴,好不掃興,但你就是這麼的理直氣壯啊。

  終老江湖

歸園返鄉,你自說「一櫂歸來到死閒」,果真到老死,就這麼淡居了二十年。據說天蠍「對人生擁有潛在熱情」,不只是泛舟釣魚登山讀書,除了養牛耕田,你養貓養狗養啼雞養鶴雛,養了滿盆蝌蚪,你說「一部科斗書」成蛙即有「兩部鼓吹樂」,你更是「花癲」,為買紫桂紅藥不惜典衣輟食、翻整「小園」,屋旁花木「達百餘種」,你還長保赤子之心,跟兒孫鄉童遊嬉鬪草什麼都玩。你愛家愛人愛書愛劍愛自然。雖然貧困,你有著蠍座永不熄滅的熱情。然而你一直沒忘記你的愛國。你說「鏡裡流年兩鬢殘,寸心自許尚如丹。衰遲罷試戎衣窄,悲憤猶爭寶劍寒,遠戍十年臨的博,壯圖萬里戰皋蘭。關河自古無窮事,誰料如今袖手看」,人說蠍有著強烈持久,比誰都深沉的感情,滿目山河,驅逐胡虜,原是你終生念念不忘的啊。即使是到了最後示兒的絕筆詩,我也能看見你,亙古男兒一放翁,激烈纏綿而忠誠——蠍之陸游。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